第十六章 伸展台上的恐惧
—一条狭窄的平台,有栏杆,在舞台台口的里侧环绕了三面墙。它紧贴墙壁,高得吓人。远远再往下,经过一条条粗的绳索、细的绳子和升起的垂幕,他看见了一个昏暗的舞台。他看见了幕布前的台口、尚未点亮的脚灯和一小部分在台口外面铺着黯淡的红色绒布的前排座位。
就在他的下方,一两个挂灯吊杆——或是顶灯——向下投射出一束苍白的灯光,照亮了舞台的一部分。剩下的地方昏暗如常,他们没有碰那面诡异的砖墙,孤独的墙。
但那束白光却触到了恰在下方舞台边缘的一个人影。那是一个穿着白色和银色裙子的女孩儿,从上面看下去,他只能看见头部和缩短了的身体。
但那女孩儿的头发是棕色的,深棕色的大卷,在光线之下显出金色的光辉。可那个女孩儿没动。
她独自在舞台上,安静如鬼魅一般,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僵硬姿态坐着。她的脸面朝观众席,一群不存在的观众,黑色剧场里的一群幽灵观众。噪音都打扰不了她,鬼魂也打扰不了她。她无限的静默就好像死亡的静默或是……
凯里·昆特也站着一动不动。
他吓坏了,吓得不敢动、不敢吞咽,甚至不敢去想。他如冰雕般站着,关闭思维或只是拒绝相信。一点血从他划伤的太阳穴一滴一滴流过脸颊。他能感到血液的流动,他对此还有意识,也仅仅对此还有点意识。他能感觉到是因为他的脸,曾经温热,而现在已经如他的心脏一样冷到极点了。
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腔里压迫着他,让他感到疼痛。对他来说,这整个剧院、整个不现实的布景,已经变成了一个梦和一场眩晕。这不可能!他不能就这样算了!他……
“凯里!”一个声音喊道。
回声跟在后面,轻柔地把字句送上屋顶。
但那声音却不是从舞台上那具静止的人像身上发出的。它从某个高处,不太远的地方传来。它裹挟着温柔和急切扑向他,滤去了一切的恐慌。他还在震惊于他认为自己所看见的景象,依然毫无知觉,依然紧紧抓着伸展台的扶手,就好像那是唯一能够握住现实的机会。凯里缓缓转过身。
马奇·帕利泽——千真万确还活着,而且毫发无伤——正在舞台背部那一边看着他。
她的双手也抓着楼台前面的金属横挡。她急切地探身向前,双眼牢牢盯住他。她温润的嘴唇半张着,眼波闪动,脸上呈现出一种他读不懂的表情。但是马奇先动了起来,跑向了他。
“凯里!”她又喊了一次。
高高地,在孤独舞台的上方,她的高跟鞋嗒嗒地敲击着金属格子板,就在她跑起来的时候。
作为回应,在经历了恐惧之后的起死回生,凯里·昆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但说话是不必要的。在一场争吵行将结束之际,当所有的指责如气泡般烟消云散,再也无法被想起,唯一的愿望只是让过去随风而逝,打断壁垒,把昨日都拋弃,再也没有更多的言语。
马奇的愿望也是如此,他深知这一点,当他拥她人怀时,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这么希望着。当他亲吻她的嘴唇、她的眼睛和她的脖颈,那张脸颊上布满泪水,而他用尽疯子般的力气抱紧了她,让她也说不出话来,就这样——一分钟或两分钟后——路易丝·本顿找到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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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