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跟大林一起去横滨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母亲也是。
今年年初,在职场出入的石蕗町公所的职员邀我去联谊,我没办法拒绝。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都是单身,大家一起连络连络感情嘛。”
那厚脸皮的说法教人气愤,但想到今后得在工作上继续打交道,也不能太不给面子。我问朋绘要不要一起去,她说“可以呀”,然后又喃喃说“笙子姐太神经质了啦”。
“换成我就拒绝了。笙子姐是不是想太多啦?用不着那么认真理他的嘛。”
“可是今后会在工作上碰到呀。”
我跟朋绘不一样,是正职员工。只要待在这里一天,不知何时又会因为什么事与对方有接触。我觉得不太高兴,但如果朋绘拒绝,我就没有其他人可以约去作伴了。
“不好意思,这次就好,可以陪我去吗?要选哪间店呢?最好是尽量不会碰到认识的人的地方,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全包厢的店?还有,对方说两边的负责人要连络,叫我告诉他手机号码耶。”
“哎哟,告诉他职场用的电子信箱就好了啦。”
说着说着,朋绘的声音露骨地变得不耐烦。“可是对方都告诉我们手机了。”我说,但她很冷淡:“不用理他啦。”我想要圆滑地应对,朋绘却完全不肯为我着想,让我一阵恼火。
朋绘常说我“很得男人欢心”。
“温柔婉约,是公务员最想娶回家的候补No.1。”
起初听到她这种说法时,我以为她是在抬举我,但那其实大概是在贬低我,因为我看起来很乖巧,会任由男人摆布。别瞧不起人了。事实上我这人个性刚烈,也痛恨被人踩在脚底下。
没办法轻易拒绝别人的要求或邀约,是礼貌问题。我只是在非常普通的常识范围内回应对方罢了。奇怪的是那些趁虚而入、不知礼貌的家伙们。为什么态度诚恳的我反而要被那些人搞到觉得吃亏呢?
大林的事是最极端的一个例子。
与石蕗町公所的酒宴,说什么联谊,根本是虚有其名,其实是他们的发泄大会。他们那边是以单身年轻人为主的例行聚餐,我们等于是被找去作陪的客人。找我去的互助业务男负责人对于他找到女人来参加这件事显得洋洋得意。
相对于我们只有两个人,男人大概有十来个左右吧。每一个都是公家机关的员工,部门都不一样。大林在他们当中是年纪最大的一个,任职于自来水课。
他今年三十八,才刚跟镇上建设公司的女儿相亲失败。不过好像是大林这边拒绝的。后辈说:“那个女生那么可爱,拒绝不是太可惜了吗?而且对方的父亲好像很想促成这门亲事呢。”
“别说傻话了。”大林这么回道。“你以为我在建设课的时候被他们家关照过多少?而且他们家的哥哥是我同学,要是娶了关系那么密切的人家的女儿,绝对要吃苦的。”
我内心禁不住讶异。我以为大林是个毫无魅力可言的穷酸男,原来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男女邂逅啊。只要后辈叫他,他便会开心地应声,滔滔不绝地谈论自己的工作和家庭。虽然不是社会一般价值观中的好男人,但在这里似乎是受人爱戴的存在。
也提到了消防队的事。
或许是因为公家单位职员的立场,在场大半的人都隶属于消防队。今年的开工仪式怎么样、去年的旅行是第一次出国,去了韩国,当时喝过了头,谁出了怎么样的糗……就像这样,他们滑稽逗趣地接连谈论自己人的话题。
“火灾真的很可怕,千万要小心啊。一把火就能烧光一切的。”
酒宴到中盘,大林说了很有消防队风格的发言。
“像照片什么的,连回忆都会被烧个精光,什么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