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的车边等他,而不是直接回到泰尔福特身边。而无论在此之前还是之后,她都被剥夺了选择权。从某种程度上看,她现在比过去任何时候都陷得更深,因为现在束缚她的锁链在她心里,是她对于人生的渴望。她需要花很长时间再度对这个世界产生信任。德利尼克夫妇也许可以帮助她。
他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行驶,思考着有关家庭的问题,于是决定去看看他的弟弟。
迈克住在柯卡尔迪的一栋小楼里,他那辆红色的宝马车正停在车道上。他刚下班回家,看到雷布思,表现出恰如其分的惊讶。
“克丽丝和孩子们在外婆家。”他说,“我正淮备买点咖喱做晚饭。要不要来瓶啤酒?”
“咖啡就行了。”雷布思说。他坐在起居室里等迈克,后者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旧鞋盒。
“你猜我上周末从阁楼里找到了什么?我想你大概会有兴趣看看。要不要牛奶和糖?”
“要一点牛奶。”
迈克回厨房去拿咖啡时,雷布思研究了一下鞋盒。里面都是一本一本的照片,上面注着日期,有的边上还打着问号。雷布思随手打开一本。是假日里拍的快照。化装舞会和野餐。雷布思自己没有任何父母的照片,因此看到这些照片就愣住了。他母亲的腿比他印象里的要粗,身材也颇壮硕;他父亲在每张照片中都是同样的笑容,这笑容也遗传给了雷布思和迈克。雷布思继续在鞋盒里翻找,又找到一张他跟罗娜与萨米的合影。他们在某个沙滩上,大风把三人都吹得东倒西歪。彼得·加布里埃尔:《家庭合影》。雷布思完全想不起这是在哪里拍的。迈克拿着一杯咖啡和一瓶啤酒回到起居室。
“还有这些,”他说,“我也不知道照片上是谁。是亲戚吧?爷爷奶奶?”
“我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迈克递过一张菜单,说:“诺,这是本市最好的印度饭店。随便点。”
雷布思依言选了菜,迈克打电话过去订餐,二十分锺后送到。雷布思在翻看另一本相册,比之前看的那些还老,一九四零年左右的。他的父亲穿着制服,照片里的士兵们戴着像麦当劳的收银员那样的帽子,穿着过膝的卡其短裤。有些照片背后写着“马来半岛”,有些写着“印度”。
“你记得吗?老头子当年在马来半岛受过伤。”迈克说。
“他没有。”
“他以前给我们看过伤疤啊,在膝盖上。”
雷布思摇摇头。“吉米叔叔说那是爸爸踢球时受的伤。他老喜欢把伤口结的痂剥下来,最后落了个伤疤。”
“他明明跟我们说是战争中受的伤啊。”
“他骗人。”迈克开始翻看另外一个鞋盒。
“嘿,你看这个……”他递过一迭有一英寸厚的明信片和照片,用橡皮筋绑着。雷布思拆掉橡皮筋,翻看着明信片,看到了他自己的字迹。照片也都是他的,一些摆姿势拍的快照,拍得很糟。
“这些是哪儿来的?”
“你不记得了吗?以前你总时不时给我寄张卡片和照片什么的。”
这都是雷布思当兵时的东西。“我都忘了。”他说。
“一般都是两星期寄一回,给爸爸一封信,给我一张卡。”
雷布思坐回自己的椅子里,开始一一查看。从邮戳来看,这些卡片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最早是新兵训练,然后在德国和阿尔斯特服役,还有从塞浦路斯、马耳他、芬兰和沙特阿拉伯的沙漠寄来的。明信片上写的话口气很活泼,以致雷布思自己也没认出来。从贝尔法斯特寄来的明信片上写的几乎全都是笑话,但是在雷布思的记忆里,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我以前最爱收你的明信片。”迈克笑着说,“实话告诉你,我当时差点被你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