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日,东京
天亮了。秋庭保宪兵少佐在九段坂上静静地望着冒烟的东京城镇。无暇整理思绪,只是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风和昨夜一样强。混着灰的强风一次又一次地刮得秋庭的外套哗啦哗啦响。风中有火灾独有的气味,还夹杂着没燃尽的木屑和织物的碎片。
报告说神田、日本桥方面,现在对烧剩下的建筑计数还为时尚早。虽然神田和日本桥之前也因几次空袭有很多地区受到了损失,可是昨晚的空袭之前免于灾害的地区最终也毁灭了。只有钢筋混凝土的大楼、当铺的土墙仓库勉强像墓牌一样立在那儿。
在九段坂上面看,神田和日本桥方向的火基本被扑灭了。可是那恐怕不是灭火工作奏效,而是没有能烧的东西了。天亮前后的黑烟现在已经变成了白烟在继续冒着。
只是在大东边,东京的工业区方向黑烟还笼罩着天空,有时还能看到往上窜的火焰。
市民表情恍惚地来往于街上,不知是去避难还是从避难所回来了。人们垂头丧气地拖着双腿走在靖国路上。很多人在处理脸上的燎泡或是整理烧焦的衣服,也有人在上坡路上精疲力竭地坐着不动。矶田他们的分队本来被命令去增援靖国神社的警务工作,还在继续着收容倒下难民的工作。附近的国民学校成了临时的受灾者收容所。
秋庭旁边是东京宪兵队副官林正吉中佐。林正吉中佐受命调查昨晚空袭的损失情况。秋庭决定和他同车一起去,可是工业区那边还在继续灭火、救援工作和车还不能进入受灾地区。林中佐只好把车停在九段坂上,派部下走着去受灾地区。
现在是早上七点十分,驾汽车和摩托车去受灾地区调查的宪兵队员渐渐回来报告情况了。一个宪兵队员向林中佐无精打采地报告:“本乡区烧毁户数约九千六百户,受灾者约三万五千五百人,死伤者数目还在调查中,不明。”
下级士官记录着报告内容。林中佐听着报告只是点点头。视线看着眼前的焦土,脸色苍白。报告还在继续。
“损失的重要设施有区政府、本富士警察署、本乡消防署、本乡邮局、樱木神社等,区政府现在被安置在帝国大学操场西侧的山上御殿三号房间。报告完毕。”
“好了。”林中佐对等在后面的宪兵队员说,“下一个。”
那个宪兵队员向前一步报告说:“下谷区的消息。受灾者约八万。烧毁户数不明。避难者被收容到了国民学校十六校。另外,龙泉、天中两校消失了。现在损失情况在调查中,一零零零号在整理最初的损失情况调查。”
“下一个。”
一个军服上散发着纤维烧焦气味的宪兵队员上前一步,他的脸上有烟灰,很脏。他说:“浅草区的消息。据零六零零号目前调查,浅草区内全部烧毁。损失详情不明。”
林中佐怒视着那个宪兵队员:“什么?区内全部烧毁?”
“是的,浅草区内全部烧毁。”
“不要敷衍,说详细点儿。”
宪兵队员盯着某个虚空的地方,没有看林中佐的眼睛。他的表情似乎包含着无视现实、不承认现实的意识。他以平稳的声调重复说:“区内全部烧毁。我亲眼所见。”
林中佐怒吼道:“胡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全部,报告烧毁地区和建筑物。”
“报告烧剩下的建筑物。传法院还在。松屋的建筑也在,不过二楼、三楼消失了。”
“还有呢?”
“我没有确认。区政府也没有把握。”
“不要胡说八道。再去浅草详细调查。”
宪兵队员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了恐惧的神情。但是他老实地答道:“是。”
“下一个。”
摩托车在九段坂停下了。宪兵队员下车,跑到林中佐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