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十日,莫斯科
“好,谢了。”
“去哪儿?”
“有几个黑市可以去问问。”
“我想见见那个女高音歌手。”
“你们说的是四点在普希金广场吧。然后我也去那儿。晚了也等着我。”
格温斯基把钻石用手绢包起来放进兜里,给了森四郎一些卢布。大概是刚才换的钱的一半。
“那四点见。”
格温斯基左右看了看赫尔岑路,纵身出了小路。森四郎目送着他高大的背影远去,无奈地咂嘴挠头。
小川芳子站在普希金广场的文豪的铜像下。她既不像自己说的那么老,也没胖。只是穿着完全成了俄国女人:深色的裙子配印花衬衫和米色针织衫,头发扎在脑后。当年在米兰和巴黎学声乐时的歌手的样子丝毫不见,就像是一个在俄国大地上出生成长的女性。可是她的微笑还是南国式的,或者是巴黎式的,让男人痴迷的、有威力的、美艳的微笑。
“男爵!”芳子喊道,“真的是你啊。”
芳子向森四郎飞奔过去,森四郎抱起芳子转了好几个圈,放下时紧紧地抱着她,然后是斯拉夫式的热吻。
芳子说:“啊,不敢相信。会在这儿见到你,你会在这儿,居然是你!”
森四郎说:“平静一下,让我好好看看你。我也和你一样不敢相信。”
“我明白。”
森四郎紧抱着芳子的肩膀,直直地看着她。确实,仔细看的话,九年的岁月给了芳子相应的成熟。依旧那么美丽,在巴黎时那种楚楚可怜的印象变淡了。现在她的容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的阴影美,隐藏着创伤和不幸的脆弱美。
森四郎目不转睛地盯着芳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因为在打仗,不能好好化妆。尽管在莫斯科是歌手,也不能好好打扮。”
“说什么呢。”森四郎说,“你还是那么漂亮。不,比以前更漂亮了。”
“你的嘴也还是那样。喂,你怎么在莫斯科?酒店的工作?”
“不是。发生了很多事。以前的工作已经不干了。”
“不当酒店管理员了?”
“不当了,现在是个赌徒,有时也送送信。”
“什么?”
“遇上了也没办法。”森四郎放眼望向广场,说:“走走吧?”
“嗯。”
芳子轻松地挽着森四郎的胳膊。他们从广场栽着树的环形路上向特贝尔斯科依街走去。路的两边是车道,中间是有树的步行道。这条路树木葱郁,可以愉快地散步。
森四郎慢慢地走着,问:“他怎么样了?”
芳子抬头看了森四郎一眼,说:“你是说志摩?”
志摩哲也,芳子的恋人,筑地小剧场的导演。在巴黎认识了芳子,相识第三个月就带芳子去了莫斯科。他公开声称自己是共产党员。
芳子又望向了林荫道,小声回答说:“死了。听说死了。”
“你们没在一起吗?”
“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也就是采莫斯科之后的半年。”
“发生什么事了?”
“肃清啊,三七年的,没听说吗?”
“和日本人还有什么关系吗?”
“被怀疑有反政府阴谋。他们说莫斯科话剧界有过这种事。说我们和那些人有瓜葛,把我们抓起来了。”
“我们?你也被抓了吗?”
“嗯,各自受到了审判,我被送进了监狱。关了两年,三九年终于被释放了。”
“志摩呢?”
“好像审判一完就被处死了。并没有通知家人,只是听人们说的。大概是死了。考虑到当时俄国的情况这也是正常的。”
他们沉默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