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圣地亚哥
训练开始七个星期后的一个周末下午,贤一郎用过晚餐后,走到了海军宪兵队办公室的前庭。这阵子的监视变得比较松散,因此贤一郎可以在基地内部相当自由地散步。监视兵的态度也是如此,只要贤一郎还在他们目光所及的范围之内,他们就不会对他的行动进行干预。贤一郎在院子里种植的橘子树树荫下,一屁股坐了下来。
南加州的炙热阳光洒落在整个军港之中,基地里绿油油的草地和白色的建筑物形成鲜明的对比。身穿纯白制服的水兵与军官们,在基地的通道间来回穿梭不停。每件制服都直挺挺地,找不到任何污渍。在那些人的表情上,几乎看不出任何紧张的神情,就算在日趋恶化的日美关系影响下,从圣地亚哥军港的表面上,还是窥探不出任何跟时局有关的迹象。如果无视浮在港湾里的灰色战舰,整座基地就像是干净整齐的郊外住宅区一样。
贤一郎坐在草地上,拿出了口琴。即使是在旧金山跳上泰勒少校的轿车时,他的身上也带着这只口琴。它是一只外壳已经失去银色光辉的、小型的半音阶口琴。那是在训练开始后的第二天,由泰勒少校直接送还给他的。
贤一郎将那口琴放在唇边,迅速检查了一下音调是否准确,然后开始吹起一首曲子,那是贤一郎能完整吹奏出来的少数几首曲子之一。
当贤一郎吹奏完毕后,在他的身边响起了掌声。贤一郎抬头一看,是凯瑟琳。
“吹得真好!”凯瑟琳在贤一郎身旁坐下,在草地上伸直了腿说道,“是苏格兰民谣,对吧?”
贤一郎甩了甩口琴,用裤子的布料擦去唾液。
“这是我在西班牙学会的曲子。”
“在西班牙学苏格兰民谣?这是怎么回事?”
“林肯大队里有名苏格兰出生的义勇兵,他十二岁的时候,移民到了美国。他和我在同一时期加入国际义勇军,此后也一直在同一个部队作战。他常吹这首曲子。”
“你的意思是说,他用的也是这只口琴?”
“没错,就是这只口琴。”
“那个人后来怎样了?”
“死了,死在厄波罗河的溪谷。这只口琴就是他留下的遗物。”贤一郎换了一个话题,“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莫不是,又带来什么坏消息了吗?”
“没有,”凯瑟琳摇摇头,“我只是来告诉你训练结束了。”
“应该还有一个礼拜才对吧?”
“你已经完全学会所有预定的课程了。我刚去和其他教官讨论过,我们意见一致,认为你不需要更多的训练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终于可以进行潜入任务了?”
“星期一,泰勒少校会带你去水上飞机基地。你将从那里前往日本,所以,这一次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
凯瑟琳面带犹豫,贤一郎于是接下去说:“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凯瑟琳点点头说:“没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我知道这个任务很危险,你不用这么多愁善感。”
“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几个都没问题。”凯瑟琳表情认真地凝视着贤一郎的眼睛。
“你这次潜入日本,真的还是没有抱有任何一点自发性的情绪吗?直到现在,你还是觉得自己是被强迫来做这个事吗?你还是不能相信,终止那个国家无法无天的暴行,是种正义的行为吗?”
贤一郎再次将口琴放到嘴边,现在他吹奏的,是那首苏格兰民谣最初的一小节。
“你的回答呢?”凯瑟琳问道。
贤一郎放下口琴,将视线投向远方。司令部白色建筑的屋顶上,星条旗正迎风飘扬着。
贤一郎盯着星条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