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老牛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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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是锋利的刀子,割着少年黑子的肌肤和心灵。曲柳村的寒冷和饥饿一样可怕。寒冷同样可以使人陷入深渊。
曲柳村最寒冷的冬天,黑子目睹了一头老牛的死亡。
他还目睹了一个老实巴交的老人的死亡。
老牛的泪水让黑子感动。
老人的泪水同样让黑子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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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之后,生产队的那头老耕牛就明显体力不支了。一般在初冬时节,稻田都要翻犁一遍。那是个有霜的清晨,老人王喜贵早早地起了床,抱了一大捆干稻草到牛栏里去,他是负责饲养这头老耕牛的饲养员,他不能让老牛饿着,虽说昨晚喂过了,可现在他还是要拿着草料来给它吃。老牛慢慢地嚼着干草。老人心里挺担心,牛一老就怕冷,它像人一样,天一冷倒下去就很难再爬起来了。
今天就特别冷。
瓦楞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粉白的霜。
老人的牙齿直打哆嗦,上上下下碰得丁当响。他想让牛吃饱一点,因为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把牛牵到田里去,犁田手赶着它犁地,那是苦活,要花大力气。
他向生产队长建议过,今年比任何一年都冷,他王喜贵活了六十多年,没碰到过这么冷的冬天,最好不要让这头老牛犁地了,让它好好休养休养,明年春天天暖了再让它下地劳作。
生产队长说:“喜贵叔,生产队就那么几头耕牛,少一头耕牛都不行,地多牛少,地不赶紧翻,冬雨一下就翻不成了,明年的收成也会受影响。”
老人没再说什么。
老牛在嚼着干草,老人在想着心事。
生产队长出早工的哨声响起来。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向了田野。
犁田手李文治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他边走边说:“霜这么大,也不怕把人冻死,出什么鸟工!犁田这活迟一天早一天也没什么要紧的!”
老人不喜欢李文治,因为这个人脾气不好,老是用手中的竹鞭抽打他的老牛。这不,李文治肩上扛着犁,手中拿着根青青的竹鞭。那根将要打在老牛身上的竹鞭让老人心中冒火。老人一向老实巴交,火也在心里,气也在心里,若不是急了,他是不会轻易朝人发火的。王喜贵是曲柳村最老实的人,他一生很少和人红脸吵架,就是别人欺负他,他也是一声不吭地忍了。这样也没有人会去欺负他,他就像乡野里的野草那样,在乡村的风中默默地从青绿到枯黄。
老人眼睁睁地看着老牛被李文治牵走了。
牛栏空了,老人赶紧把牛栏里被牛尿牛屎浸湿的那部分稻草清理掉,再铺上了干稻草,他伺候这头牛十多年了,这头牛应该是有福的,没有谁像他这样让牛过着舒适的生活。牛栏要是不保持干燥,牛很容易在寒冷的天气中瘫倒。
铺完干稻草,老人的鼻涕流了下来。老人六十多岁了,头发胡子都白了。村里的小孩子都叫他“白须公公”,空闲的时候老人经常给孩子们讲故事。他年轻时个子也不可能太高太壮,现在老了就更显不出他的个儿,他是个精瘦的老人。
“嗬——”老人呼出了几口白色的热气,“今年怎么会这么冷!”
想到冷,他又不放心老牛了。
他一步一步朝田野走去。
他来到了田边,看李文治一手扶着犁,一手拿着鞭子,赶着牛犁地。老牛喘着粗气,沉重地一步步往前走,犁过处,一块块黝黑的泥土一片片翻开来。李文治嘟嘟囔囔,总有发不完的牢骚,总是嫌老牛走得太慢,走一会儿,他就大声地吆喝一声,抽老牛一鞭子。牛毕竟是老了,任李文治怎么吆喝,怎么使劲抽,它也不可能像从前那么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