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哦——”
冬子发现阳光下有许多细小的血线在飞舞,那是从被打得稀烂的沈猪嫲的嘴巴里喷射出来的血线。冬子闻到了血腥味,他出生十二年来,从来没有像今年一样如此密集地闻到血腥味,他突然想到了中秋节晚上的那个噩梦,那满河的血水使他不禁浑身颤栗。
沈猪嫲满脸是血,已经不成人形,像是个稀烂的番茄。
余狗子领着两个孩子凄惶地赶来,两个孩子见到面目全非的母亲,吓得哇哇大哭,孩子惊恐的哭声揪着冬子的心。他的手和阿宝的手紧紧攥在一起,阿宝胆子小,一直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不敢正视沈猪嫲的血肉模糊的脸,今日的阳光也异常的刺眼。
男子还在不停地抽打着沈猪嫲的嘴巴,手上的那只破草鞋也染满了鲜红的血。
余狗子把两个孩子带到余姓族长的面前,对孩子们说:“快跪下,求太公开恩,别再打了。”
两个孩子哭着跪下了。
余狗子也不顾一切地跪在地上,边磕头边说:“余太公,你看在我和孩子的面上,饶了猪嫲吧,她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两个孩子也学着父亲的样子,边磕头边哭着说:“太公,你饶了妈姆吧,妈姆要是死了,我们可怎么办呀!”
“……”
余姓族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但是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时,有人说:“顺德公来了!”
冬子回过头,看到李公公拄着龙头拐杖,面色阴沉地匆匆而来,他的身后跟着李慈林和李骚牯。李公公今天穿的不是白色的袍子,而是黄色的袍子,黄色的袍子穿在他的身上,更显威严。而李慈林和李骚牯两人穿的是黑色的衣服,他们的腰间还挎着腰刀。冬子第一次见到父亲跟在李公公的身后,他的心咯噔了一下,感觉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将要在未来的日子里发生。
李公公走上了台阶,对还在抽打沈猪嫲的男子断喝道:“住手!”
男子停止了抽打。沈猪嫲血红的眼珠子迷茫地望着李公公,有千万个李公公在她的眼睛里重叠,她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叽叽咕咕地说出一串谁也听不懂的话。
李公公把跪着地上的余狗子父子挨个扶了起来,然后对着余姓族长作了个揖,颤声说:“余太公,老夫在此有礼了!老夫恳请太公放过这个可怜的妇人吧,我的声名不重要,人命关天哇!太公高抬贵手,放了这个可怜的妇人吧!”
余姓族长咳嗽了一声,嗓音洪亮说:“大家都看到了,听到了,顺德公是如此仁义,他有一副菩萨心肠哪!”然后,他把脸转向瑟瑟发抖的余狗子:“看在顺德公的面子上,就饶了这个恶妇,你把她带回去吧,你要好好教训自己的老婆,下次再犯事,就没有人保她了!”
……
也就是在这天,冬子在入夜后没有等到姐姐回家。他焦虑而又恐惧,姐姐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姐姐要是也失踪了,那该如何是好。冬子希望父亲今夜能够回家,父亲知道姐姐没有回来,也许会带人去找姐姐。夜深了,冬子还是没有等到父亲和姐姐回家。心情焦虑到了极点,按耐不住,跑到阿宝的家门口,握紧小拳头,在杉木门上使劲擂动。
张发强打开了门,看到了朦胧月光下的冬子,睡眼惺松地问:“冬子,你不好好困觉,大半夜的敲门做甚么?”
冬子焦急地说:“阿姐到现在也没有归家,往常时,天擦黑时就归家了,可是今天到现在也没有归家,阿姐不知道会怎么样。阿姐——”
说着,他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张发强摸了摸他的头:“冬子,莫哭!你爹呢?”
冬子哭着说:“爹也没有归家,他总是不归家的,也不晓得在什么地方。爹是不会管阿姐的,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