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我茂洋一郎
有人轻轻发出呻吟,宛如赞同洋一郎的说法。亲人们又低下头,啜泣声再次响起。
听到洋一郎这么说,凰介的表情瞬间变得很不安。
一瞬间,从双唇之间发出来的却不是笑声,而是哽咽。
“照顾什么病人?”
“凰介,想参加运动会的话就去吧。”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例如联络老师什么的,要跟我说哟。”
“喔……,那你不参加运动会了吗?”
“这表示咲枝大部分的身体都上了天堂吧。”
想了一下,终于懂了。凰介说的是田地蓄着白胡,头顶却光秃秃的这件事。真会开玩笑啊,洋一郎不禁转头望向他。不过,儿子的表情却非常认真,原来他只是坦率地说出了内心的感想。洋一郎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笑意。
“不方便进来。捡骨仪式不是只有亲人才能参与吗?”
“上下颠倒……”
“你什么时候会来学校?”
“还是算了……”
站在惠身旁的亚纪面露担忧之色问道。亚纪留着短发,刘海在风中轻轻摇摆。亚纪与凰介也是就读同一所小学的同学,只不过不同班级。换句话说,这两个家庭的父亲、母亲及小孩都是同学,实在是颇为难得的交情。
由于学生时代的习惯难以改掉,直到现在惠依然称洋一郎为“老师”。虽然当时洋一郎只是一介研究生而非老师,但大学部的学生多半对研究生以老师相称。
“水城,我们得走了。你是开车来的吧?”
五月七日,星期天下午。
洋一郎与其他亲戚的差别只有一点,那就是洋一郎在事前已知咲枝的寿命将尽。洋一郎早有心理准备,这一天迟早会来临。咲枝的责任医师将她的癌细胞侵蚀状况毫不隐瞒地告诉了洋一郎。看着瘦骨嶙峋的咲枝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模样,洋一郎的悲伤早在那时候已发泄殆尽了。人的一生所能体会的感情,喜怒哀乐各有一定的分量,或许这辈子再也无法感受到任何悲伤了,洋一郎心想。
水城抚摸着下巴修得很短的胡须。他的脸孔微黑,颧骨非常明显。
或许就跟我现在的感觉很像吧。
“是啊,停在巴士旁边。”
洋一郎曾经打电话给凰介的级任导师,替凰介请了一个星期的丧假。
听到亚纪这句话,凰介发出了“啊”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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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来你没办法参加了。”
“就是爸爸负责诊疗的病人呀。”
听完洋一郎的说明,凰介缓缓地眨了眨眼,视线移回遗骨上,镜片底下的那双眼睛露出了纯真的神色。
“爸爸,你请假到什么时候?”
洋一郎与凰介坐上接送巴士,水城一家人也坐上奥迪。接下来的行程是在洋一郎的公寓举行荤食宴。丧礼的大小琐事都是由大姨子房江负责处理。
凰介似乎没听见亚纪的问话,只是露出迷惘的神情,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惠。看着凰介那异样的眼神,惠显得很困惑。
惠屈膝把脸凑向洋一郎身边的凰介。凰介似乎被吓到似地直盯着惠,他的眼中带着某种惊慌。洋一郎颇为纳闷,凰介从小已经见过惠无数次,为什么今天突然这么慌张?
洋一郎以前曾经遇过一个声称自己是尸体的病患。
“亚纪和惠阿姨长得好像喔。”
房江用手帕捣着眼睛发出哽咽。父母在年轻时便因车祸双亡,如今妹妹又身故,现在的她再也没有至亲了。
“过一阵子要把妈妈埋在坟墓底下,这样子大家才可以随时来看她。”
“啊,嗯……,守灵夜那天他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