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蝉子曾经在干原之丘向珂允诉说心事。当时她的话语犹如谜团一般难解。但珂允现在终于明白其中的理由了。蝉子知道姊姊躲在黑暗的井底日渐瘦弱,自己却因为姊姊的牺牲而如愿以偿。她必须隐藏姊姊的秘密,即使面对远臣也是一样。而在家人的面前,她也无法由衷表达内心的喜悦……她不断感受到姊姊来自井底的视线。那是无言的压力。但施加压力的不是松虫,而是蝉子自己的心理作用。这就像珂允和茅子结婚的时候——他那时也是日日夜夜受到弟弟无言的视线苛责。虽然是自己做出的选择,然而他却总是心怀愧疚,无法平稳而安心地过日子。
珂允最终向压力屈服了,但蝉子却因为外来的悲剧——远臣的死——而几乎崩溃。她想必感到相当困惑吧?如坐针毡得来的幸福,却因为毫无预期的意外而轻易地消失,崩裂并化为尘土。而姊姊冷静的反应,更让生活在愧疚中的她迷失了自我存在的意义。她当时的叫喊中,包含了所有这些无处宣泄的情感。
事实上,珂允或许是唯一能够了解她的呐喊的人。然而他却没能察常到她的心情。虽然说他当时根本无从推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还是感到相当懊悔。
至于身为鬼子、被夺走一切幸福甚至差点被杀的松虫——她在井底度过的七个月当中:心里不知作何感想。莫非只是在等死?或者就如她对珂允说的,她是在等待能够救出自己的人来临的一天吗?在那没有声音、黑暗而狭窄的世界……
到头来,原本注定要死的松虫存活下来,而蝉子却死了。多么讽刺的结果啊!但这种讽刺是错误的,绝非必然的天理。没有人能够讥笑,也没有人应该被讥笑。这两人原本部应该得到幸福。身为小长老的女儿,她们可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梦想着将来的幸福,然而……原因非常明显。
……是大镜害的。
为了纠弹真正应该受到讽刺的对象,珂允必须采取行动才行。
遮蔽天空的厚重乌云逐渐转变为白色,雨也停了。珂允来到北桥,没有走向通往宫殿的山路,却走向了镜川。河边没有道路,只有长满细长芒草的湿地。在平常的时候也许还稍微宽广一些,但现在因为水位增高,河边只留下仅供一人通过的宽度。珂允踏在泥泞的湿地上前进。沿着河岸走到山上,应该可以抵达宫殿。就如啄雅所尝试的——没错,那名少年不是在调查河边的房子,而是打算前往更北方——沿着这条河流潜入大镜的宫殿。
朝萩这名少年的确很聪明,并能够冷静地分析仅有的线索。但是他有一个盲点。那是他本人绝对无法察觉或克服的盲点。他当然不可能察觉——大镜宫殿对于立志成为禁卫的他而言,是绝对不可触碰的禁忌。当然这也不限于朝萩,还包括橘花、芹槻以及其他所有的村民。他们绝对无法想像:拥有绝对权威及神圣性的宫殿,竟然会牵扯到像杀人这种属于众生的俗事。
啄雅为什么没有告知橘花和朝萩,而决定单独行动?朝萩认为这是因为他在乙骨家目击到的是熟人。这当然也不无可能。但是身为局外人的珂允却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啄雅之所以没有说出来,是因为对方是自己极度敬畏的人。他即使敢私下批评菅平或藤之宫这两位长老,也不敢随便说那个人的闲话——除非他得到百分之百的确信。那名少年就是为了要取得确信,才会潜入宫里,并因此遭到杀害。
至于乙骨被杀时,凶手为了陷害珂允而伪造的假信也是同样的道理。那封信使用的是上等的纸。芹槻说过,只有长老以上的阶级才能使用那样的纸——不是“只有长老”,而是“长老以上”。也就是说,在比长老还要高阶的大镜宫内,当然也能够使用那样的纸张。但即使是芹槻,也在无意识中排除宫里的人犯案的可能性,只杷对象锁定在藤之宫。珂允自己直到昨天为止也是如此。一切都照着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