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平
端来了用后园栽培的香草泡的茶,在秀人面前放的那杯还附了吸管。她端详了一下秀人的神情,交给泰子一个呼叫铃,吩咐她有什么事就叫人。
秀人在泰子耳边咕哝了几句。
泰子用手帕帮他擦去鼻涕和口水,一边喃喃说道:
“他说都是他的错。当时不该把秀树带去俄罗斯,让他与玛莉亚见面。”
听在志方耳里秀人的话,像是断断续续的念经声,但就像畑中所说,这就是夫妻的默契吧。
“您夫妻俩和令郎都投保了高额的保险吧。”
“哦,你说的是这回事啊。”泰子领悟似地说道。
“因为受益人是加奈子,所以你们怀疑她和秀树的失踪有关吧。加奈子是我恩师的女儿,多少有点娇气,但她是个个性开朗又温柔的媳妇。秀树突然迷上俄罗斯,不断地把钱花在上面,所以两人才会出现摩擦。这的确是事实。他们每个月都会来看我们,但秀树见到我们连话都不说一句,就跑得不见人影。加奈子陪着我们聊了很多,也才知道媳妇心里的烦恼。于是今年年初,我让保险公司的人来一趟,把受益人变更了一下。”泰子说明道。
秀树的保险费由泰子支付,条件是对本人保密。若是被他发现的话,很可能会自行解约换成现金吧。
“再则,为什么你们要选择离家这么远的机构呢?”
志方环视着玻璃隔成的会堂说道。
“外子发起的日俄医疗交流会,以及他担任理事的西伯利亚战俘遗族会‘达莫伊?东京’,都是由这里的理事长提供营运资金的。富冈家原本就是资产家,而他自己也在大学里任教,还曾经把作品的版税捐给我们。”
泰子又说,然而最重要的还是认同“花守”撒下大笔成本,提供实质的老人医疗,提倡有意义的共同生活理念,才决定入住的。
“实质啊。”
大月有感而发地自语着。
“这里约十年前才完全竣工。外子因为病倒,所以我们提早住进来,但这段时间一直接受他们的照顾。所以在开幕前就已经在合约上盖了章。”
以往提供照护的老人安养机构、老人院,都没有把生产列入考虑。但是,这里的基本方针就是自给自足,资源回收、环境共生。
他们的目标在于能在机构内实现完全循环的社会,并贩卖有机肥料和有机栽培作物。他们还对五十世代的住民进行市场调查,加以分析,并且数据化。依据这份资料成立公司,专门向银发产业提供咨询服务。
理事长富冈希望:就算是卧病在床的住民,也可以依据护理人员和家人进行的问卷调查,将结果数据化,使之成为有用的情报。
“理事长曾说,人到死前都能工作,即使是年届高龄,也可以为社会贡献心力。这一点很让外子和我感动。虽然对搬到山里来住有些排斥,但是这里是个公司,我们都是这个公司的职员,并没有与世隔绝的感觉。”
泰子在转述理事长的话时,眼睛跟着亮了起来,不禁让人联想到少女对心仪男性的热情。秀人也闭上眼,似在咀嚼着妻子的话。
志方感觉到,若是以宗教来说,富冈颇有教祖的味道。
“关于玛莉亚来日本的事,不知两位可曾听到任何消息?”
志方窥探秀人的表情问道。
秀人发出连贯的喉音。渐渐听惯之后,大致可以分辨出秀树和玛莉亚等人名。
“玛莉亚之所以不肯吐露隼人的死因和埋葬地点,是因为她身在俄罗斯。一旦踏上日本土地,她一定会把一切都说出来的。我从以前就这么认为。”
秀人透过泰子的口说着。他并不是失去语言的能力,只是舌头和下巴的运动功能退化罢了。泰子不在的时候,他才会呈现出重度失语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