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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镜石映照出四足之下的阴囊
    我所在的集中营共有八百余人,共分成四中队。每一中队又分成四小队,每小队以十几人为一班。几乎是直接把关东军的编制套过来使用。但我入队的时间尚浅,所以不论分派在哪一班,居尾的情况没什么改变,也没有难以抉择的意识,就是当个顺从的小兵。

    但是对方看准我出身东北,具有耐寒的能力,因此命我担任清早挑水的工作,这差事令我痛苦不堪。

    总之,朝会和点名的时间随他们任意延长,但劳役工作却不会因此缩短。花一小时点名,夜间工作就要增加。白天做起来都十分艰难的工作,夜里做更是去掉半条命。若前一夜的疲劳导致晚起,第二天早晨就得更加忙碌。

    点名时之所以花费那么多时间,恐怕是因为苏联军警卫兵的算法有问题。简而言之,就是他们不太会算数。

    在军队中,除非有特别的命令,否则是以四列纵队整队。因为用四的倍数便于掌握人数。只要把队伍整好,全队人数便可一目了然。然而,他们为了方便自己计算,而将队伍打乱。有时五人一组,有时两人一组,全凭警卫兵的习惯。数四十人时得从头开始数,数完六十人又得走回最前头。结果,每数到四、五十人左右时,警卫兵就会烦躁得把战俘踢打一顿。

    然后又得从头开始重数。于是,光是站着点名,地面升起的冷气就足以冻得脚趾麻痹,等到开始工作更加难以使唤了。

    相对于追求效率,他们做的事却是乱七八糟,若说教育水准之低,可真到了天下奇闻的地步。但我们的命全都抓在他们手上,所以也不敢当作笑话。

    每天第一件工作,就是如何配送清水。虽然有个地方接了自来水管,但十月一过,连深达两公尺的土里都会结冰,有水管也没有用。

    因此,除了把雪或冰融成水之外,没有其他取得清水的方法。

    我们集中营的人员约有八百人。我们得准备煮饭用的水和每小队约五十人份的饮用水和洗脸水。

    从挑水兵里每天轮流挑出两名,走到一公里外的森林,把堆积的冰块切开,用雪橇送到厨房。冰柱得靠两人一起用一种名叫皮拉的锯子来回锯下,所以若是两人搭配不好,就切不快。厨房的水如果送迟了,早餐也会延迟,我们就会成为惩罚的对象。所以必须与时间赛跑。

    轮值者在厨房准备用水时,各小队的挑水兵会将集合场所一角的冻土挖开,取得洗脸用的冰块。铁锤或铲子没有刃,得用伐木用的斧头削取。为了怕把斧刃给削钝了,用剑道中“逆胴”的技巧,将斧头插入冰块削下,效果很不错。

    把冰块放进小桶里,带回兵营用火炉融成水。反覆几次之后,才终于能供给每个人一杯水。

    泰舍特本来就是缺水的地区。就算不是战俘,听说一般家庭也只用半杯水来洗脸。只是考虑到过重的劳役,大家都想把洗脸水拿来当饮用水喝。反正防寒布盖住了脸,就算不洗脸也看不到脸脏,长出的胡子反而可以防止冻伤。

    直到回乡以前,我一直做着挑水的勤务,但中间有几个月是由其他的二等兵代替。那是因为我在接受人肉地雷训练时所受的伤恶化了。

    清晨,正准备弯腰从下段床板爬出来的时候,脖子突然一阵巨痛。几乎所有同袍都是朝同一方向侧躺着睡,没办法翻身,所以也可能是肌肉萎缩或落枕了。我没把它当回事,想站起身子动动脖子和肩膀,促进血液循环。

    但把头弯向右边的瞬间,我“啊!”的大叫了一声。一阵猛烈的痛从锁骨一路传到右颈动脉,又从头部右侧传到右眼和右耳。

    霎时我跌到床下,便失去了意识,等清醒时已经在医务室里。

    最初,我误以为自己还在满州的陆军教练场。回到那个视死如归、自己即将成为地雷的场所,有种奇妙的爽快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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