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话
国枝无法理解人们用酒来寻求刺激的想法。虽说酒醉释心怀,但酒醒后内脏里泛起的恶臭着实难忍,就算喝得再多,那快感也无法抵消醒后的不适。
这同样适用于毒品。以前国枝曾对标榜自由的朋友说过,与脱瘾症状发作时的不快相比,毒品带来的快感只是暂时性的,所以完全没有意义。朋友反驳道:“你又没试过毒品,又没有因脱瘾症状而痛苦得满地打滚的体验,凭什么这样说啊?”他只好回答:“不体验也足够了。”
他更无法理解的是烟民。把烟吸进嘴里完全没什么快感可言,得到的无非是苦涩跟口臭。
他也难以理解运动带来的快感。
若说肉体的痛苦会成为一种快感,那只不过是单纯的自我虐待。即使胜利让人心情愉快,但它也胜不过失败的痛苦。况且,这还要冒着受重伤的风险。
国枝认为快感与理性是分不开的。
依赖酒精或药物来麻痹理性,就意味着逃避现实。因大脑缺氧而让人气喘吁吁的运动也是如此。根植于内心深处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快感——他就是这样认为的。所谓快感,必须使人体验到生存的实感,因此“辛苦”是最不可缺的。
八人座的面包车里,响彻着雨打车顶的声音,车窗上也挂了层绵延的雨幕。寒冷的梅雨之夜,雨水清冷得很,幸好发动机一直开着,使车内充满干爽的暖气。
明知道马上就要踏入雨中,可是转念一想,刺骨的雨水肯定会让人精神紧张,没准还会神清气爽——
快感就是这样隐藏在身体之内,只看你如何去想。
“给!”驾驶座上的庄子回过头,递来两个油纸包裹。国枝和邻座的川口接了过来。
包裹挺重的。透过油纸,可以感受到坚硬的质感。国枝一接过包裹就扯掉了胶带,撕破油纸将之打开。
街灯的白光隔着沾满雨滴的车窗玻璃射了进来,照在打开的包裹上,黑色的金属表面微弱地泛着冷光。
S M19——枪管长四英寸的老式左轮弹匣手枪。
款式确实旧了一些,但毕竟是连出厂时的润滑脂都没被擦掉的新货。此枪可以装六发子弹,能发射三五七马格南子弹——连行驶着的汽车的发动机汽缸都可射穿。
他右手握枪。与迄今拿到手的几款金属外壳模型枪相比,这把从包裹里取出的真枪并不是那么讨人喜欢。
射了几发子弹之后,单从笔直射出——枪本身的性能——来看,它就不亚于模型枪。这和变性人的言行举止、思维方式比真正的女人还有女人味是一个道理。冒牌货“表演”之时,总会做得有些过头。
待到右手习惯了枪的重量,他不禁自问是否兴奋得过了头。
此前他们在夏威夷和关岛多次用过真枪,既然不是首次摸枪,就没必要心跳加速、呼吸加快。
他们卸下M19出厂时附赠的硬塑料枪把护板,换上佩斯梅橡胶枪把护板。橡胶握把的护板较大,不仅能把枪把整个包住,还能确保握着比较稳固,橡胶枪把护板表面刻着的细菱形纹也能让持枪人握得更紧。
“每人五发子弹。”
庄子再次开口说话,拿出一个小纸袋。纸袋鼓鼓的,底部被子弹撑着。
“这次特别给你们准备了三八口径的子弹,你们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他说“特别”时的发音很独特。国枝和川口同时点头。
美国产手枪的口径用英寸表示,所以“三五七马格南子弹”就意味着口径是零点三五七英寸,“三八口径”则是零点三八英寸。但实际上的口径是一样的。简言之,为了使通过枪管的子弹旋转起来,枪身上刻了螺旋状突起,叫做膛线。在膛线顶点处的测量值是零点三五七英寸,在底部测量却是零点三八英寸,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