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话
大脑的记忆容量大得让人难以想象。从出生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眼睛看到的一切都会以影像的形式保留在脑中。大部分的影像一旦成为记忆后,就再也不会被想起,只有有用的信息才会被再次记起。否则大量的记忆只会让人丧失心智。
做梦就像放录像带一样。睡觉后,这一天看到的情景会在脑中重现,大脑会将这些场景分类,决定它们是需要经常使用的回忆,还是需要束之高阁的回忆。就像深夜坐在电视机前j将一整天录下的录像带堆在一起,从头放一遍,然后将他们分别放到“要”和“不要”这两个架子上。
辰朗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抬眼看着旁边立着的打点滴用的支架。
输液一滴滴地、有节奏地滴了下来,看着看着就能睡着。但睡得不深,时不时会醒来。
但一醒来,他就再次朝点滴架看,膨胀的输液无法抵抗重力的作用而滴了下来。看着看着,他又被拖回到睡梦之中。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眼前慢慢地暗了下来的那个瞬间,他甚至能够感受到一种快感。
深夜。不知现在几点了。他也不想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一眼。
走廊的灯光从敞开的病房门口射进来,照在输液瓶上,被折射成一束弯曲的白光。输液管的上端有一个圆粗管,眼看着输液药滴越来越大,最终落到里面时,药液会从扎进左胳膊的静脉血管的针头处被输送到体内。混杂在血液中的药液到达心脏,循环到肺部后,再经过心脏输送到全身。
在想象药品是怎么在自己体内循环时,他的眼皮又耷拉了下来。温暖与黑暗之中,睡意渐渐把他包围。
因为脸被打了,所以救护人员说要把辰朗送到医院去。
辰朗多次重复自己没事,不要紧,想要留在现场。其实他真的不头疼,也不头晕,也不恶心,走起路来很稳当。不过随后赶来的胜见不由分说就命令他上救护车,他只好不情愿地服从了。
自事件发生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太阳已经西斜。
其实辰朗同意去医院,并不是因为他不能违抗胜见的命令。只是正好在那时,他听见救护人员说到医院的名字,他就决定去医院了。
因为他对那所医院有特别的感情。
他躺在救护车里被送刘医院,一进医院的大门,闻到消毒液的味道,他就激动不已。
进入急诊室,接受医生的问诊,洗净伤口后,就拍了X光照片,做了Ct,然后就进了病房被扎了针。
换上医院配置的睡衣,吃着盐分少,很有医院饮食特色的晚餐,去了几次厕所,其他时间辰朗都是躺在床上。
然后就是模模糊糊地睡了醒,醒了睡,就这么反反复复。每睡醒一觉就感觉头脑清醒,体力恢复正常。这让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积攒了多少精神外的疲劳。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醒过几次了,但脑海深处还是被睡意所缠绕。不仅是机搜队员,搜查总部、各所辖警署的警察们都在不眠不休地为查明事件真相而努力,只有自己能睡觉,他对此感到非常内疚。但他实在是难以抵抗无限袭来的睡意。
输液又一次变成了无色透明的水滴滴了下来。
在逐渐失去意识的过程中,辰朗把自从被叫到机搜队直到现在为止看到的所有场景一一回忆了一遍。
他想:死了多少人啦?
ChACO酒吧七人、猫渊议员的秘书、死在宾馆里的守野,犯罪嫌疑人之一、发现时已被分尸的国枝、今天下午在工厂枪战中被击毙的两个人……
共计十二人。
闭上眼睛的辰朗,眼前看到身穿黑色消防服的男人们抱着自动步枪跑了起来。他们把头盔上的防弹帽檐拉下来,边发出一种怪声边踢着杂草丛生的地面。他清楚地看到被靴子踩着踢起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