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
门又关得紧紧的,即使现在是大白天,光线也不太好。伯母一向怕冷,从不打开门窗通风换气,屋子里飘着一股老年人特有的腐臭气息,让我有点儿作呕。暖桌的被子旁蜷伏着一只名叫小黑的黑猫,它昂起头瞪着我,仿佛我形迹可疑似的。这只猫总摆着这么一副冷淡嘴脸,都说宠物随主人,简直再对不过了。
才说了这一句,我的头就痛得几乎要裂开,忍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呻吟。这是重度宿醉的症状。除此之外,我还隐隐感到有些恶心。
可与伯父正相反,伯母不仅性格乖僻,毫无幽默感,还对我的品行、交友、学业乃至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横加干涉。伯父是保险公司的调查员,出差频繁,经常不在家,我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伯母的巨大影响。
“来,我帮你打点滴吧。”
“提前写封信来不就行了。你还是跟以前一个德行,死脑筋。”
对准焦点的刹那,他大吃了一惊,眼眶重重地撞到双筒望远镜上。但他浑不觉痛,仍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公寓。从那个房间的床上伸出一双女人的脚,雪白纤细,很好看。
“我很记挂工作。”我说道。
“谁啊?”
想不到你这么有干劲儿,妈妈也放心了。本来应该陪你一起找房子的,可是实在请不了假,真的很抱歉。
公寓的名字叫“日升雅苑”,听起来很别致,其实只是幢再普通不过的公寓罢了。我租的是一室一厅,附带浴室和卫生间,租金六万元。怎样,很便宜吧?据房屋中介说,如今这么便宜的房子打着灯笼也难找。听说这间房子因为某种原因,已经空了半年,一直无人问津,不得已才降低了租金。但当我问中介是什么原因时,他却含糊其辞,我想一定有什么隐情。
医生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他露出温和的笑容,说现在还不能准许我出院。
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四周都是白墙,墙上绽着裂痕,感觉凄凉得很。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窗子是不能开合的框格窗,镶着厚实的磨砂玻璃,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倒是窗框上部有一小片玻璃是透明的,抬头可以望见蔚蓝的天空。
随着令人愉悦的咔嚓一响,锁开了。
向伯母说完这句话,我便走上久违的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伯父过世后,我获准将他的书房当做工作间使用。自从五年前伯母患了风湿,腿脚就变得很不灵便,去附近的商店街购物还能对付,上下楼梯就不行了。因此只要我待在二楼,就可以不受伯母的干涉。
一开始我想不出这是什么地方,在闻到淡淡的药味后,我便猜到应该是医院。就在这时,一位中年护士像算好了时间似的走了进来。
说着,我拉开伯母屋子的纸拉门。“我回来了。”
妈妈,您最近可好?那天匆匆忙忙的,没能单独和您说说话,让我觉得很遗憾。真没想到竟有那么多朋友来为我送行,我本来自信绝对不会哭的,结果还是掉泪了。
背着严厉的伯母进出库房,本身就够刺激的,在这里进行的种种仪式更是充满神秘而不可告人的味道。我通常选在深夜或清晨,伯父、伯母睡得正酣之际偷偷溜进地下室。那人偶没过多久就全身都是洞,被我连同竹枪一起丢掉了。它要真是诅咒用的稻草人,伯母早就该一命呜呼了。
这也只有巧手的伯父才做得到。那个年代很难弄到水泥,他就用泥浆刷墙,造出了一个相当够格的防空洞。而建在库房下面,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并没有向他本人求证过,但我当时真的是钦佩莫名,觉得不愧是伯父。我们这一带在东京大轰炸时并不曾遭受严重损失,战后一片混乱,伯父也就再也没有想起这个防空洞,不知不觉间忘得一干二净。只有人偶和爱国妇女队的毛巾还留在这间幽暗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