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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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平洋夏令时早上八点钟,露西在斯坦福癌症中心前方减速,停下车子。
每当她驾着自己的CitationX型喷气式飞机到旧金山,然后租辆法拉利跑车,驾驶几个小时来见她的神经内分泌医生时,她就感觉自己掌握了一切。穿上紧身的牛仔裤搭配紧身的t恤衫,展现自己运动员一般的身躯,让她觉得生气勃勃,有回到家的舒适感。黑色的鳄鱼皮靴和亮橘色表盘的百年灵钛表让她感觉自己依旧是露西,无所畏惧,事业有成——当她不去思考自己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状况的时候,这正是她的感受。
她降下法拉利F430 Spider跑车的车窗。“你可以帮我停这辆车吗?”她开口问身穿灰衣的泊车员,他从这处摩登的砖造综合设施建筑的入口处小心翼翼地向她走来。她不认识他,一定是新来的泊车员。“配备一级方程式赛车的换挡控制方式,用方向盘上的换挡拨片来操作。右拨一下升挡,左拨一下降挡,左右拨片同时使用时挂空挡,这个按钮是倒车。”她注意到他焦虑的眼神。“呃,好,我承认这是有些复杂。”她这么说,是因为不想伤害他。
他年纪稍长,可能是退休后感到无聊,才会来医院帮人停车,也可能是他的哪个家人罹患癌症或死亡。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不但从来没驾驶过,这辈子可能也从没近距离看过任何法拉利。他打量法拉利的眼光,仿佛这辆跑车刚从外层空间着陆,他碰都不想碰。如果一个人不知道如何驾驶一辆价值超过好几栋房屋的跑车,这样反而比较好。
“恐怕不行。”泊车员看到车内装的马鞍皮革,以及碳纤维方向盘上的红色启动按钮,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他绕到车子后方,盯着引擎,摇摇头。“呃,真不简单,我猜是敞篷车吧。以车子的速度,降下顶篷的时候风一定吹得很厉害,我得承认,这车真不简单。你何不就停在那里好了?”他指给她看,一边摇头,“这里最好的停车位。真不是骗你的。”
露西停好车,抓起手提箱以及两个大信封,里面装的是磁共振成像的片子,足以揭露她这辈子最具毁灭性的秘密。她收起法拉利的钥匙,塞给泊车员一张百元大钞,对他眨着眼,同时用严肃的语气说:“用你的生命保护这辆车。”
医学院综合楼十分美丽,大扇的窗户加上又长又光滑的木质地板,不但开阔,而且采光良好。此地的工作人员永远礼貌周到,其中大多数都是义工。上次她来就诊的时候,看到一名竖琴家安坐在走廊上,优雅地拨弹《永不止息》。今天下午,这位女士弹奏的是《美好世界》。真是讽刺。露西迅速地走着,眼光没与任何人接触,压低的棒球帽遮住自己的眼睛,她知道,现在弹奏任何音乐都会让她感觉虚假和沮丧。
门诊是一片开阔的区域,以大地色系装潢,墙上没有悬挂艺术品,而代以平面银幕,播放着抚慰心灵的自然景色——草原和山峦、秋日红叶、雪中森林、巨杉、塞多纳地区的巨石,搭配潺潺流水、轻拍的雨滴、微风与鸟鸣。桌上摆着盆盆兰花,室内光线十分柔和。候诊区从来不显拥挤。当露西到达时,门诊D区唯一的病人是名头戴假发、埋头于时尚杂志Glamour的女子。
露西轻轻地告诉柜台后方的男人,她来找奈森·戴伊医生。她称他为奈特。
“请问你的大名?”男人带着微笑问。
露西低声说出自己使用的化名。他在键盘上敲了一下,再次微笑,然后伸手拿电话。不到一分钟,奈特便打开了门,招手要露西入内。他拥抱她,一如往常。“看到你真好,气色好极了。”他这么说着,两人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完全不是想象中一名出自哈佛的顶级神经内分泌医生的办公室应有的规模。他的桌上杂乱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