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生命曾是那么美好,然而往日不再。很多事情变了样,横遭毁灭,就再也无法修补、重來。三年前,她的生活发生巨变。她辞去全国法医协会主席一职,也面临被弗吉尼亚州州长炒鱿魚。于是有一天,她清理了办公室墙上挂着的奖状、专业证书和学位证书。如今,这些东西躺在箱子里闲搁某处。毋庸置疑,受到重创前的斯卡佩塔是个充满智慧,对自身学识、忠诚和处理困境的能力拥有绝对自信的完美女子。她是警界和犯罪司法界的一则传奇,对许多人来说是个难以亲近、甚至冷酷的人物。而如今,除了秘书罗丝她没有别的助手。罗丝跟随她来到佛罗里达,理由是,在西棕榈海滩附近“退休”未尝不是件好事。
斯卡佩塔始终忘不了本顿·韦斯利。她努力过。她曾和几个相当优秀的男人约会,但他们的碰触令她退缩。只是单纯的碰触,和本顿无关,却令她心惊,猛地想起本顿生命中最后一刻的惨状:一身焦黑,残破不全。她很遗憾看了他的验尸报告,但并不后悔。她很遗憾碰了他的遗骸,洒了他的骨灰,但绝不后悔。那是重要的一刻,每当忆起那捧骨灰滑腻的触感,以及它飘向他钟爱的广阔海洋时的姿态,她就不断告诉自己,那是多么值得记住的一刻。
她踱出厨房,手上端着那杯自中午以后用微波炉至少加热了四次的咖啡。
“斯卡佩塔医生,需要帮助吗?”罗丝在充当办公室的客房里大喊。
“我闲得要命。”斯卡佩塔半带戏谑地回答,朝罗丝的房间走去。
“胡说。”这是她的秘书最钟爱的回应,“我早就告诉过你,自己当老板只会更忙,虽说以前就够忙的了,还会累得不成人样。”
“关于退休的事,我又是怎么告诉你的?”
正对着电脑校对验尸报告的罗丝抬起头,移到“大脑”一栏,输入“1200克”和“正常范围”,然后改了一个错字。
原木地板那端传来像摩斯密码般的指甲摩擦声。斯卡佩塔的斗牛犬听见脚步声,懒懒地走了过来,停住,又朝前走几步,坐了下来。
“过来,比利比利。”斯卡佩塔温柔地呼唤。
它睁着耷拉的眼睛望着她。
“它的名字是‘比利’,”明知白费心思,罗丝还是提醒她,“如果你一直叫它‘比利比利’,它会以为这屋子有回音,或许会精神分裂。”
“过来,比利比利。”
它立起,缓缓踱步过去,脚下咔啦咔啦作响。
罗丝穿着套桃红色裤装,羊毛质地。罗丝的所有套装都是羊毛的。这栋房子位于海边,又热又潮,但穿着裙子和长袖上衣的罗丝仍会毫不犹豫地到屋外去给木槿浇水,爬上扶梯去摘香蕉和青柠,到池塘边去救助误人陷阱的小水蛙。她那些衣服还没被蛾虫蛀光实在是个奇迹。她是个高傲的女人,强烈的自尊下潜藏着脆弱、温和的天性。她认为每天早晨衣着光鲜地出门是对自己和老板的一种尊重。
或许,罗丝一直对自己守旧的服装品味暗感得意。她的部分套装从开始为斯卡佩塔工作之初一直穿到现在,已经超过十年:发型也同样不曾改变,依然是在后脑挽个优雅的法国髻,并拒绝遮掩灰发。优秀的结构成就优秀的建筑物,而罗丝的骨架足够优秀。以六十七岁的年纪,她依然极具魅力,但自丈夫死后她不曾和任何人交往。斯卡佩塔只见过罗丝和一个男人调情,就是马里诺。她无心,他也无意,可自从斯卡佩塔被派任弗吉尼亚州首席法医之后他们便乐此不疲。如今,那段日子已恍如隔世。
比利喘着气跑进书房。它还不满一岁,全身雪白,背部中央有一大块褐色斑。下颏让斯卡佩塔联想起锄耕机。它坐在她脚边,仰头望着她。
“我没有——”
“别说那个词!”罗丝大叫,“我不说,我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