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要走了……”赖特的视线越过马里诺落在我身上,一脸诧异。我颓丧地感觉到,他并不乐意见到我。“很遗憾你遇到了麻烦。”赖特这话说得古怪,好像我这回的遭遇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是啊,走了。”马里诺没一点用,只是猛吸烟。其实还没出门时,马里诺已表达了他对赖特涉入此案的态度:多此一举。他若真认为有必要亲临现场,又为什么不趁我在医院时就去?
赖特将外套领子立起围住脖子,眼镜映着街灯的光亮。他朝我点点头说:“保重。很高兴你没事。”决定承认我那所谓的麻烦了,“我们也不好受。”他似乎欲言又止,无论想说什么都已吞了回去。“我会去找你。”他对马里诺说。
车窗摇上。我们驱车离去。
“给我根烟,”我说,“今天早些时候他没到我家去吧?”
“嗯,去了,上午十点左右。”他把“好彩”香烟递给我,点燃打火机举到我面前。
我体内怒火蹿升,颈背发烫,头痛难忍,恐惧有如猛兽在心中肆虐。我较起劲来,猛敲仪表板上的点火器,任由马里诺握着“比克”打火机的手停在半空。“谢谢你告诉我,”我没好气地说,“我可以问还有谁去过吗?去了几次?待了多久?碰了哪些东西?”
“喂,别把气出在我身上。”他警告我。
我很熟悉这语气,他快要对我和整件事失去耐性了。我们就像两个即将冲撞的冷气团,这种情况我可不乐意见到。此刻我不想和马里诺开战。我把香烟伸向橙色的火焰,深吸一口,浓烈的烟草味笼罩全身。我的声音呆板,灼热的脑袋迟钝有如此时的道路,沮丧就像痛楚沿着肋骨蔓延。“我知道你只是在尽本职工作。我虽然没表示什么,”我勉强说道,“其实很感激。”
“你不必解释了。”他吸了口烟。我们同时往半开的车窗外吐出缕缕烟雾。“我完全了解你的感受。”他补充道。
“你不可能了解,”憎恶如苦汁般涌上我的喉咙,“连我自己都不了解。”
“我了解的才多呢,医生,”他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现在当然看不出来,不过我要告诉你,未来几天甚至几周,情况只会越来越糟,这没法避免。真正的灾难还没来呢。我见多了,清楚受害者的处境。”
我实在没心情听。
“你待在安娜家再合适不过了,”他说,“医生就是这么嘱咐的。”
“我不是因为他们嘱咐才去安娜家,”我烦躁地回答,“而是因为她是我的朋友。”
“说真的,你是受害者,你得面对事实,而且要在别人的协助下去面对,就算你是医生兼律师兼印第安酋长也一样。”马里诺喋喋不休,部分原因是想找人吵架、找人出气。一场风暴已不可避免。蹿升的怒火使我头颈泛红,发根发烫。“当受害者是一种平衡的艺术。”真理大师马里诺滔滔不绝。
我缓缓逐字吐出,声音颤抖有如火苗:“我不是受害者。一个人受难并不表示他就是受害者。我不是人格失常者的耍杂对象,”我泪水盈眶,“我没有落入他设计的圈套。”我指的当然是尚多内,“就算他得逞了,我也绝不会是他企图制造的那个形象——也许我就这么死了,但我还是我,没有折损一丝一毫,只是死了。”
我感觉马里诺在这辆充满阳刚气的大卡车黑暗宽敞车厢的另一边有些畏缩了,完全不懂我的言语和感受,或许永远都不会懂。他一副好像刚刚被我扇了一巴掌或踢了腹股沟似的表情。
“我只是指出真相,”他反击说,“我们当中总得有谁面对真相吧。”
“真相是,我还活着。”
“是啊,妈的真是一桩奇迹。”
“我早该知道你会这样,”我冷静下来,“跟其他人没两样。大家责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