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胸口,难以喘息。马里诺继续无视我。
“其实她可以住在这里,我随时欢迎,也很想见见她。”安娜对我说。她的德国口音几十年来丝毫不曾改变,咬字依然生硬,思想从大脑到达舌头要拐个大弯,又极少用缩略语。我常常觉得她比较喜欢德语,说英语是迫不得已。
我站在门厅目送马里诺离去。“你为什么会搬来这里,安娜?”我冒失地问。
“这里?你是说这栋房子?”她打童着我。
“里士满。为什么搬到里士满来?”
“很简单,为了爱。”她语气平淡。
天色渐黑,气温随之陡降。马里诺的笨重长靴踏过脆生生的雪地,沙沙作响。
“什么爱?”我问。
“一个无缘的人。”
马里诺踢碎踏脚板上的雪块,爬上那辆噗噗震动、引擎似大船般隆隆吐出黑烟的卡车。他知道我在看他,故意装出无所谓或不在乎的模样,将庞然身躯挤进驾驶座,动作夸张地关上车门,驾车离去。雪花从巨大的车轮底下飞溅出来。安娜将门关上,我茫然地伫立在原地,陷入思绪和情感的迷阵。
“我们得先把你的行李安置好。”她碰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往屋里走。
我脱口而出:“他在生我的气。”
“要是他没发脾气或闹别扭,我才觉得不正常。”
“他生我的气是因为我差点没命,”我有气无力地说,“所有人都在生我的气。”
“你累坏了。”她停在门厅那端听着。
“有人要杀我,我还得去道歉?”我的抗辩冲口而出,“是我自找的,还是我做错了什么?我是不小心开了门,可我还好好的,不是吗?我还活着,不是吗?我们都活得好好的,不是吗?为什么每个人都怪我?”
“没这回事。”安娜回答。
“怎么就变成我的错了?”
“你认为错在你吗?”她看着我,目光锐利得可比放射线,一眼就将我看透。
“当然不是,”我回答,“我清楚不是我的错。”
她锁上门,设好警报器,带我进了厨房。我努力回想上次进食是什么时候,今天是星期几。记忆缓缓浮现。星期六。这问题我已思索过多次,距我差点丧命已过去整整一天。我闻到了烤面包的香气,忽然感到反胃的同时又产生了饥饿感。然而我却注意到一个细节,安娜只摆放了两个人的餐具,可她不是盼着露西来吗?
“露西什么时候回迈阿密?”安娜仿佛洞悉了我的想法,她掀开锅盖,用长柄勺搅拌着,“想喝什么酒?威士忌?”
“烈一点的。”
她打开一瓶格兰杰雪利橡木桶酿纯麦威士忌的软木瓶塞,将那珍贵的玫瑰红液体斟入两个装着冰块的水晶雕花玻璃杯中。
“我不知道露西什么时候会回去。真的,一点都不清楚,”我开始填补她记忆中的空缺,“烟酒枪械管制局在迈阿密参与某项缉毒行动,过程不太顺利,演变成枪击事件。露西她——”
“对,对,凯,这些我都知道。”安娜将酒递给我,她不耐烦时都可以表现得如此淡然,“电视都报道了。我打电话给你了,记得吗?我们还谈了露西的事。”
“噢,对呢。”我咕哝道。
安娜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手肘支着餐桌倾身向前。她体格高大结实,行事一丝不苟,是像莱妮·里芬斯塔尔那样随着年龄增长而愈发睿智迷人的女性。那身蓝色运动套装将她的眼眸映成漂亮的矢车菊色彩,一头银发用黑丝带在脑后扎成利落的马尾。我不能确定她是否做过拉皮之类的整容手术,但觉得现代医学对她的容貌多少有些贡献。她看起来只有五十出头。
“我以为露西在枪击事件查清楚以前会过来和你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