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到家时已近九点。我有点担心,也许我该带多萝茜一起回来,而不该让她独自留在酒店。倘若她立刻穿过街道回到酒吧,我也丝毫不会诧异。也许那里还有几个寂寞的男人可供她寻欢作乐。
我检查电话留言,发现七个无声的留言,每个来电显示都是“无法追踪”。这让我很苦恼。记者都不喜欢留言,对我办公室的电话也同样如此,因为一旦留言我就可以选择不回电话。这时车道上传来车门的关闭声,我第一反应是多萝茜。我望向窗外,只见一辆黄色出租车正在离去,按门铃的是露西。
她在门口放下手中的小手提箱和拉杆箱,关上门,没有上前拥抱我。她的左脸上有一块深紫色的淤伤,边缘处的小块淤青已快变成黄色。我见过太多伤痕,知道那是击打造成的结果。
“我讨厌她,”她瞪着我说,好像这是我的错,“谁要她来的?你吗?”
“你知道我不可能这么做,”我说,“我们谈谈吧,太多事情都得好好谈谈。老天,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我让她在火炉前坐下,又添了块木柴。露西气色很差,黑眼圈十分明显,牛仔裤和毛衣松松垮垮的,红褐色的头发垂在颊边。她将一只脚跷在咖啡桌上,解下踝部的枪套和枪,尼龙搭扣哔剥作响。
“有酒吗?”她问,“波本之类的?那辆出租车后座没有暖气,车窗又关不上。冻死我了。你看我的手。”
她摊开双手,指甲冻得泛青。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倾身将她搂进怀里。她真瘦。
“那些肌肉跑哪里去了?”我想开个玩笑。
“我吃得不多……”她凝视着炉火。
“迈阿密没东西吃吗?”
她没有丝毫笑意。
“我妈为什么要来?她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从小到大她唯一为我做过的事就是要我听她的那些男人的话,男人,男人。”她说,“她带着那些家伙到处炫耀,而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管他呢,他们同样一无所有,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有我啊。”
她甩开遮挡眼睛的乱发,置若罔闻。“你知道她在医院做了什么吗?”
“她怎么知道你在那里?”我必须先弄清楚这点,露西也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她语带嘲讽地说,“不管我喜不喜欢,填在各种表格上的都是她的名字,再说她知道乔是谁。她查出乔的父亲在里士满的住处和其他一切信息,她又那么圆滑世故,每个人都觉得她好得不得了。桑德斯夫妇把乔的病房号告诉了她,今天早上她就出现在医院了。我一点都不知道,直到坐在等候区,看她像个首席女高音登台演出那样走进来。”
她不断攥紧又松开拳头,可能想舒缓一下僵硬的手指。
“能猜到接下来的事吗?”她继续说,“她对桑德斯夫妇装出一脸同情,替他们拿咖啡、三明治,将一些人生的智慧箴言娓娓道来。他们说个不停,我倒显得十分多余。然后她走过来拍拍我的手说,乔今天不见访客。
“我对她说,她以为自己是谁,对我说这种话。她说是桑德斯夫妇请她转告我的,因为他们不忍伤我的心。我一气之下就离开了。据我所知她可能还在那里。”
“她不在那里了。”我说。
露西起身拿火钳戳着木柴。火星顽抗似的飞溅开来。
“太过分了!这次她真的太过分了!”露西说。
“不说她了,谈谈你自己吧。告诉我在迈阿密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双眼凝视着炉火。我起身走到吧台为她倒了杯原品博士波本威士忌。
“姨妈,我必须见她一面。”
我把酒递给露西,然后坐下为她按摩肩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