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r top">一
几小时后,马里诺开车送露西和我回里士满,这恐怕是我有生以来最为煎熬的一趟行程。三个人沉默不语地呆望着窗外,车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愁绪。这件事忽而像是场噩梦,忽而又逼近眼前,像一记重拳砸在我的胸口,本顿的音容笑貌是那么鲜活。我不知道最后一夜我们没有同床而眠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的抚摸、气息和拥抱……我不知自己是否可以承受这些鲜活的回忆,但又好希望能够再度拥抱他,和他做爱。我的心翻越层层峰峦而后坠入暗寂的空谷——一个现实的难题羁绊了我,我必须处理他留在我屋里的遗物,包括衣服。
他的遗物必须寄回里士满。而尽管我深谙死亡,但对自己的死亡、葬礼和长眠之地等身后事从不关心,他也一样。我们不爱就自身考虑得太多,事实也果真如此。
九五号州际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潮仿佛永无止尽。泪水再度涌上眼眶,我转向窗外,想藏起自己的脸。露西坐在后座,她的愤慨、悲凄和恐惧如水泥墙般触手可及。
“我要辞职,”行经弗雷德里克斯堡时她终于开口,“就这么定了。我会找别的工作,也许是电脑方面的。”
“胡扯,”马里诺回道,从后视镜里瞪着她,“放弃执法工作,岂不正如了那个疯女人的愿?承认你是输家,是笨蛋?”
“我本来就是输家、笨蛋。”
“别他妈的胡说八道。”他说。
“她是因为我才杀害他的。”她用同样冷淡的语气说。
“她杀害他是因为她想那么做。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唉声叹气,也可以想想该如何阻止她再度出手。”
但露西无法从中得到安慰,早在多年前她便间接地将我们送往了嘉莉的魔爪。
“嘉莉就是要你为这件事自责。”我对她说。
露西没有回应。我回头看她。她头发篷乱,制服和靴子脏污不堪,由于没有洗澡,身上仍然散发着焦味。我知道,她粒米未进,也始终不曾合眼。她的目光凌厉冷峻,凛冽的寒光透出她强烈的决心。我见过这种神情,在无助和敌意迫使她自暴自弃时。部分的她求死不能,部分的她或者早已死去了。
五点五分,车子到达我的住处。斜射的阳光仍然炽热,天空灰蓝但没有一丝云彩。我捡起门前台阶上的报纸,一早刊登的关于本顿死亡的头条赫然映入眼帘,又让我一阵作呕。尽管死者身份鉴识工作还在进行,本顿还是被认为在协助调查局追缉逃犯嘉莉·格雷滕时死于原因不明的火灾。调查员不会透露他为何会出现在那家起火的小商店里,或者他是否是被诱拐到那里的。
“你打算将这些东西怎么处理?”马里诺问。
他打开行李厢,里面的三只棕色大纸袋装有本顿留在饭店房间里的私人物品。我犹豫起来。
“要我替你拿到书房里吗?”他说,“或者我来替你处理,医生。”
“哦,不用了,拿进来吧。”我说。
他把纸袋拿进屋子,穿过走廊直到书房,硬挺的纸袋窸窣作响。他拖着沉重迟缓的步伐回到客厅,我还呆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再联系,”他说,“别让大门开着,听见了吗?警报器别关,你和露西乖乖待在这里。”
“不必担心。”
露西把行李放进厨房旁边的卧室,站在窗前望着马里诺开车离去。我走到她身后,轻轻扶着她的肩膀。
“不要辞职。”我用额头贴着她的后颈。
她没有转身,浑身颤抖。
“我们是一体的,露西,”我轻声说,“老实说现在只剩我们了,只剩你和我。本顿一定也希望我们能同心协力,他绝不愿意看到你放弃。我该怎么办?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