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希斯维尔的墓地里摆着塑料花,墓园受到悉心维护。住户院子里不时出现漆成彩色的铁锚。我转入浓密松林里的窄路,接着从大片玉米田中穿过,那褐色的茎軒触手可及。在巴扎德的马里纳岬湾,帆船全都泊在码头,那艘红白蓝三色的“切萨皮克之风”游轮也得等到明年春天才会再度起航。我轻松地找到停车位,没有泊车管理员向我要一分钱。
靠在码头边等我的是一艘白色海岸巡逻艇,海警们穿着全套亮橘色或蓝色的防水救生衣,也就是所谓的防冻衣。一名海警上了码头,他比其他人显得资深,深色发肤,腰间别着一把九毫米口径贝雷塔手枪。
“斯卡佩塔医生吗?”他的权威感自然流露。
“是的。”我说。我带着几件行李,包括一个保险箱,里面装着显微镜和微型摄像机。
“让我来。”他伸出手,“我是罗恩·马丁内斯,克里斯菲尔德警察局局长。”
“谢谢,非常感激你的协助。”我说。
“别客气,彼此彼此。”
海浪拍打着那艘四十英尺长的巡逻艇,使它和码头间的缝隙忽宽忽窄。我抓着栅栏上了艇。马丁内斯踏上一段陡峭的阶梯,我跟着他下到堆满救生装置、消防水管和粗大绳卷,弥漫着浓重柴油引擎气味的舱室。他把我的行李堆在安稳的位置,绑紧,然后交给我一套防冻衣、救生衣和手套。
“你必须把这穿上,以防落水。这话不好听,但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海流速度或许有五十海里。”他打量着我,“你应该更喜欢待在这里。”巡逻艇碰撞码头时他补充道。
“我不怕晕船,但有幽闭恐惧症。”我说着坐在一个窄棚架上脱掉靴子。
“你想待在哪里都行,不过会很难熬。”
他爬出船舱,我则开始挣扎着穿上防冻衣。这衣服到处是拉链和尼龙搭扣,它所装填的聚氯乙烯材质能够让我在万一翻船时活得久一点。我穿好靴子,然后套上配备小刀、口哨、信号镜和信号弹的救生衣。我爬回甲板,宁死也不想待在舱底。甲板那端的引擎已经关闭,马丁内斯正在驾驶座上亲自掌舵。
“西北风速二十二节,”一名海警说,“浪高四英尺。”
马丁内斯开始将巡逻艇驶离码头。“这海湾就是这样,”他对我说,“海浪太密集了,船没法像在外海那样保持一定速度。我想你肯定知道,我们随时可能转向。这里没别的巡逻艇,一旦出事只有靠我们自己。”
我们缓缓航经有着狭窄步道和保龄球草坪的古老住宅。
“有人需要救援时,我们非去不可。”他说。另一名组员在一旁检查着仪器。
我看见一条渔船经过,一个穿着及臀高靴的老人站着操作舷外马达,他望着我们的眼神好像我们是毒药。
“所以,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马丁内斯似乎相当乐于发表这个声明。
“反正这不会是第一次。”说话间我闻到一股臭味。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把你送到,就像上次送那位医生一样。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你替他工作多久了?”
“霍伊特医生与我相识很久了。”我坦率地说。
前方是忙碌的渔产公司,白烟袅袅。巡逻艇靠近时我看见许多向上倾斜、一直延伸到天际的输送带将数百万条排鱼送进工厂,加工成肥料或鱼油。海鸥在空中盘旋,有些站在木桩上贪婪地等待着,死死盯着那些从眼前经过的发臭的小鱼。我们航经岸边另一些已经颓圮坍塌的工厂,腥臭变得令人难以忍受,而相比大多数人我的忍耐力已算很强。
“做成猫粮。”一名海警说,做了个鬼脸。
“难怪猫有口臭。”
“我死也不会住在这里。”
“鱼油价值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