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七点一刻,我将车停在办公大楼后面,在车内坐了一阵,望着停车场四周龟裂的柏油路面、灰泥墙和松垮的铁丝网围篱。
我的后方是高架铁路和九十五号州际高速公路,再过去是罪案频发、昏暗幽闭的城市外围,没有树木,草地也少得可怜。政府授予我这个职务,显然并不附送美丽景观的福利,但现在我不在乎了,我想念我的办公室和同事,眼前所见都是美景。
进入停尸间前,我先到办公室查了一下今天的案主,有一个自杀者,一个罹患乳腺癌、死于家中的八十岁老太太,还有昨天下午开车与列车相撞死亡的一家人。看着名单,我的心为之一沉。我决定开始检验,于是在等待副手的同时,打开了冷藏室和通向验尸间的几扇门。
三张桌台都擦得光亮,地上的瓷砖非常干净。我扫视了一遍堆着表格的文件架、放置了工具和试管的推车,以及摆有摄影器材和底片的金属层架,又到储物室检查备用床单、浆挺的实验室外套。我穿上塑料围裙和手术袍,然后到走廊的推车上去取手术面罩、鞋套和口罩。
我戴上手套,在去冷藏室找第一个案主的尸体的途中继续探视四周。尸体用黑色敛尸袋装着平放在格架上,温度调在理想的零度,并且可以彻底地除臭。我査看着脚趾辨识牌,找到正确的一个,将格架拉了出来。
一小时内不会有别人进来,我珍爱这份宁静。我甚至没把验尸间的门锁上,因为时间还早,还没有任何法医人员搭乘走廊对面的电梯上楼。我找不到有关自杀案的资料,于是回办公室查看。突发死亡案件的报告摆错了文件架,上面潦草写下的日期差了两天,表格的很多地方都没填写。其他唯一可知的信息是死者的名字,以及尸体是今天凌晨三点由索斯殡仪馆送来的。这实在不合常理。
我的办公室雇用了三家殡仪馆移送尸体。这三家本地殡仪馆全天候待命,弗吉尼亚中部的所有验尸案件都由其中一家负责处理。我不明白这桩自杀案为什么会交到一家和我们没有合作关系的殡仪馆手中,而且驾驶人没有签名。我恼怒起来——我才离开几天,这里已经没了规矩。我走去打电话给晚班警卫,再过半小时他才会交班。
“我是斯卡佩塔医生。”他接起电话时,我说。
“是的,女士。”
“请问你是哪一位?”
“伊文斯。”
“伊文斯先生,今天凌晨有人送来了一个疑似自杀的死者?”
“是的,女士,我让他进来的。”
“谁送来的?”
他顿了顿。“呃,好像是索斯殡仪馆的人。”
“我们没有同他们合作。”
他安静下来。
“我想你最好过来一下。”我对他说。
他迟疑着。“去停尸间?”
“我正在这里。”
他再度犹豫。我能感觉到他的抵触,很多在这栋大楼工作的人都无法面对停尸间。他们不想靠近这里,然而我雇用的警卫必须敢探头巡视冷藏室才行,因此许多警卫和清洁人员待不久就都离职了。
我在等着这个姓伊文斯的大胆警卫的同时,拉开了黑色敛尸袋的拉链,袋子看起来很新。死者的头部罩着黑色的塑料垃圾袋,在脖子处用鞋带扎紧。他身上的睡衣沾满血迹,手腕上戴着黄金粗手链和劳力士手表。一个像是粉红色信封的东西从睡衣前胸口袋露出来。我退后一步,膝盖发软。
我跑向门口,将几扇门全部关上,并且上了门闩,然后在皮包里翻找手枪,口红和梳子掉了一地。当我打电话时,突然想起储物室里可能藏着人,双手不禁颤抖起来。我想起了冷藏室里的那些格架和上面的黑色敛尸袋,狂乱地推测:假使他穿得够暖和,甚至可以躲在冷藏室里。我跑向大金属门,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