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困又无人疼爱的童年,自此始终对比他命好的人抱着不信任的态度。不久前,他结婚三十年的妻子离开了他,似乎也从来没有人听说过他独子的任何事情。尽管他是个忠心执法、记录辉煌的优秀警察,但他体内却没有和上级愉快相处的基因。他的生命历程似乎已经把他放到了一条冷酷的道路上,我怕他到头来得到的并不是智慧或和平,而是报复。马里诺无时无刻不对某些人或某些事感到愤怒。
“医生,我问你,”回到桌边时,他对我说,“要是那些害死马克的混账东西被抓到了,你会有什么感觉?”
我完全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我不愿去想那些人。
“你难道不曾希望见到那些王八蛋被吊死?”他继续说,“不想自愿参加行刑队,好亲自扣下扳机?”
马克的死是因为有颗炸弹被装在伦敦维多利亚车站的垃圾桶里,爆炸那一刻他正好路过。我极度震惊和哀伤,根本无心去想复仇。
“对我而言,想象惩罚一群恐怖分子是无益的行为。”我说。
马里诺狠狠地盯着我。“这就是你有名的狗屎答案之一。如果可能的话,不给钱你都会把那些人解剖,活生生地解剖,而且你会切割得很慢很慢。我告诉过你罗比尼·纳史密斯的家人后来怎么样了吗?”
我伸手去拿酒。
“她父亲是医生,住在弗吉尼亚州北部,大好人一个。”他说,“审判过后大约六个月,他得了癌症,两个月后就死了。罗比尼是独生女。她母亲搬到得州,出了车祸,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除了回忆之外一无所有。华德尔害死了罗比尼·纳史密斯全家人,他残害了每一条他碰上的生命。”
我想象着在农庄里长大的华德尔,他沉思中的景象在我脑海中浮现。我仿佛看见他坐在门廊的台阶上,大口咬着一颗带有阳光滋味的番茄。不知道他在生命的最后一秒想些什么,不知道他有没有祈祷。
马里诺捻熄一根烟,准备离开了。
“你认不认识亨利哥一个叫特伦特的警探?”
“乔·特伦特以前在K-9待过,两个月前升任警佐,调任探员。他像个紧张兮兮的女人,不过人还不坏。”
“他打电话跟我说一个男孩的事——”
他打断我的话:“艾迪·希斯?”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一个白人男孩,十三岁上下,我们在办这个案子。‘好运道’属于本市的范围。”
“好运道?”
“就是他最后一次出现的那家便利店,在北区的钱伯连大道旁边。特伦特找你做什么?”马里诺皱起眉头,“人家告诉他希斯没救了,所以来跟你提前预约?”
“他要我去看看那些不寻常的伤口—有可能是被人故意切除的。”
“老天,我真恨这种事情发生在小孩身上。”马里诺把椅子往后推,揉着太阳穴,“该死的,每次解决掉一个烂货,就会冒出另一个来代替。”
马里诺离开后,我疲惫地坐在客厅的壁炉旁看着燃烧的煤炭忽明忽灭。我心中涌起一股遭到重创般难以平抚的悲伤,而无力将它挥去。马克的死在我的灵魂上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我完全没料到我的生活和我对他的爱会有这么紧密的联系。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他飞往伦敦的那天,在去杜尔斯机场之前,我们抽出短短的时间一起吃午饭。关于那最后的一个小时,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我们两个都不时地看表,天空中逐渐乌云密布,然后雨点溅在座位旁的窗子上。他下巴有一道刮胡子时不小心割破的小伤口,后来每当我回忆起他,总会看见那道小伤口,并莫名地因之崩溃。
他死在二月,那时海湾战争已接近尾声。我下定决心要远离伤痛,于是卖掉房子搬到新的地方。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