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前往友田家的路吉敷早已牢牢记在脑中了。之前他不光向据井询问过很多次,还对着地图确认过。吉敷曾在脑子里无数次回忆这条路线,甚至有时做梦都会梦到。这件事只有身为刑警的自己能做到,可那时的他无法离开东京。
车子开上山路,太阳正向山脚落下。山路渐渐变窄,每次对面有大车开来,吉敷都得把车子靠到路边,停车让对方先开过去。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与吉敷的车擦肩而过,隔着车窗望去,可以看到车上坐着四个身穿西服的男子。刹那间,吉敷心中划过一丝不祥的感觉。
吉敷发动车子,心里寻思着感到不快的原因。刚开始吉敷还不大明白,没过多久就想通了。那是因为四个人脸上都没有笑容。四个人坐在同一辆车上,至少会有一个人说个笑话吧,这样才合理自然啊。然而刚才那几个人的脸上完全看不到半点笑容。
这种情况会出现在几名刑警坐在同一辆车上的时候。吉敷想起每当好不容易查到线索时,想起不久之后将给嫌疑人及其家人带来的痛苦时,自己的脸上就很少会有笑容。
其实世间存在不少恩田幸吉这样的例子。当手中掌握的情报并不是决定性证据,或者上头下令逮捕的人并非自己认定的真凶时,身处现场的人往往会感到情绪低落。
即便是在四十年前,也不会有半点差别。对于友田这样老练精干的刑警,在面对恩田事件时,这种感受会尤为明显。正因如此,他才会把那些初期搜查资料带回家去仔细核查。虽然友田绝对不会公开表示对恩田是凶手一说存疑,但他心中肯定一直对此抱有疑问。吉敷坚信一定如此。
虽然吉敷并不清楚当时姬安署都有哪些案情调查报告,但除了恩田幸吉的供词之外,至少应该还有案情调查经过、现场图解、尸检报告、凶手入侵途径及凶器情况这些资料。据井手上有尸检报告,这部分内容吉敷已大致了解。除此之外,还应该有遗失物品一览表和现场沾血指纹表。若沾血指纹的所属者不明,就该在指纹表里明示“所属不明”。这类资料或许也有。
如果的确存在沾血指纹表,并且其中并没有恩田的指纹,且提到出现疑似属于真凶的指纹的话,重审的大门便将敞开。即便从司法的角度出发,这扇大门也必然会敞开。而眼下,能够出面寻找这些资料的人,就只有自己这个现任刑警了。
吉敷从刚才那辆擦肩而过的车上的男子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味,心中不禁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莫非是——
山路突然中断,前方出现了一片空地。空地上有几间茅草屋,每户人家之间隔着一块田地。友田家应该在最里边。吉敷忐忑不安地踩下油门,车子刚好停在友田家门前。吉敷走出车子,周围鸟声阵阵,因为地处深山,光线有些昏暗。
从友田家的窗户透出灯光,眼下应该还不至于开灯,吉敷心中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起来。搜查时常会碰到这样的事,准备采取行动,结果却被对方抢先下手。吉敷已凭直觉察知事态有变。如果是一次筹划了数月之久的行动的话,糟糕的感觉估计已到无以言喻的地步了。
吉敷确认了一下门牌,门牌上只写着友田这个姓氏,没写名字。吉敷推开拉门,冲屋里说了声“打扰了”。或许是心里焦急的缘故,不光嗓门大,语速也很快。话音刚落,立刻从屋里探出一张中年女子的脸。这同样是情况不妙的征兆。
为了避免麻烦,吉敷已掏出刑警手册。虽然这样或许会为以后埋下祸根,但此时吉敷已想不了这么多了。
“我是搜查一课的吉敷竹史。这里是友田先生府上吧?”
“啊,是的。”
“是前姬安署友田警部补府上,对吧?”
“是的。我是他女儿。”
“我想借用一下四十年前恩田事件的案情调查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