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车子在壅塞的道路穿梭,我们的话渐渐变少。回荡车内的音乐,宛如以钢琴声包覆轻快的歌声。我仿佛看见音乐在前座那对沉默寡言的夫妇头发上弹跳。
我听着雨刷摩擦挡风玻璃的声响。雨势虽然不大,但丝毫没有止歇的迹象。一颗颗雨滴撞在玻璃上,碎裂四散。
“天空明亮了些,但雨就是不停。”山野边自言自语。
“没那么容易停。”对于这一点,我相当有自信。每次为工作来到人间,往往在下雨。就算没下雨,也是乌云密布,空气中飘着眼睛瞧不见的雨雾。“好想看一看太阳。”
“千叶先生,太阳总会露脸的。要是雨真的下个没完,后果不知会多么严重。”
“真的吗?”我怀疑自己根本没机会目睹太阳的出现。
“这么一提,我也有些不安。”坐在副驾驶座的美树转头说:“我们认为明天早上太阳一定会升起,但那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根本没有证据。”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人迟早都会死亡。”
“千叶先生,你怎么老爱提这种让人难过的话题?”美树责备道。
“另外,还有一件能百分之百肯定的事。”
“哪件事?”
“每个人都活过。”
“什么意思?”
“每个人都有生日。”
“那又怎样?”
“我只是觉得,既然要谈这个话题,不如想得乐观些。”
约过二十分钟,山野边的手机响起。山野边拿起手机一瞧,递给坐在副驾驶座的美树。“箕轮打来的,你接吧。”
“喂?”美树按下通话键,手机另一端传来一句:“我是箕轮。”我全神贯注地观察手机周围的空气,将手机的电波复原成声音。
“山野边在开车,我替他接电话。”美树的语气异常平淡。
“啊……好久不见……久疏问候……”箕轮似乎有些狼狈,吞吞吐吐道:“那时造成不愉快,我感到相当抱歉……”
“不,是我太小题大作。”美树回答,大概是指女儿过世时箕轮的采访行为吧。“我们正赶往滨离宫恩赐庭园。由导航器看来,大概还需要……”
“十五分钟。”负责驾驶的山野边应道。
“大概还需要十五分钟。”
“噢,那很好……”
“那很好?箕轮,这是你提供的消息,怎么说得事不关己?”
“话是没错……”箕轮欲言又止。我试着分析他话中的种种情感,或许有点像人类喝下葡萄酒后猜测产地。他并非“警戒”或“诧异”,比较接近“怀疑”或“迷惑”。
“山野边真的打算过去?”箕轮接着问。
山野边握着方向盘,凝视前方的挡风玻璃,仿佛在说服自己般呢喃:“我们夫妇坚持要行动,于是箕轮百般劝阻,这是最健全的状态。”光是听美树的回应,山野边便大致猜到箕轮的意见。
“我不认为报仇是坏事,但要是做出违背常理或犯法的举动,你们可能会惹上麻烦。这才是我最担心的情况。你们明明没做坏事,为了报仇变成众矢之的,太划不来。”箕轮似乎是透过美树与山野边对话。
“箕轮,你是想劝我们打退堂鼓吗?但你的论点实在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前天箕轮提供本城躲在饭店的消息时,说起话也是像这样不着边际。
箕轮沉默半晌,应一句“或许吧”。他似乎不是刻意逃避问题,是在反问自己“为何要把消息告诉山野边”。
“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对。不过,我希望就算使用暴力手段……”
“也该手下留情?”
“不,我不是要你们手下留情,而是希望你们别为此赔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