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如果我的勇气是鱼,反射着阳光的河面都会由于其巨大与朝气而更加耀眼吧。”
劫机发生的十分钟前,我正翻着手上的文库本读着这段文字。出门时我擅自从父亲书房抓了这本书带在身上,之前只听过作者的名字,读完书末解说才知道这位作家是个晚年在荒屋度过的奇人。
“你喜欢这个作家吗?”邻座的人开口了,我没意识到对方是在问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坐在经济舱中央四人座最左侧的位置,出声的是右邻的男子。
我抬头一看,男子体格健壮,头发束在脑后。“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他嘴唇很薄,细细的眼睛眼角有笑纹,给人感觉很稳重,高鼻梁,轮廓深,坐着也高出我一个头,男子望着我说:“因为我也很喜欢那本书。”
“喔,”我将书封亮在他面前,“我倒是没特别感觉。”
我第一时间浮上的是戒心,暗自瞎猜着对方该不是想在旅途的飞机上随便搭讪邻座女子吧。我一方面觉得未免太高估自己,一方面也绷紧了神经,脑海浮现在东京等我回去的男友以及他说过的话——“麻美你啊,会吸引男人靠近哦。要是有男人接近,拜托你态度冷淡一点吧,男人只要女人对他亲切一点就以为对方对自己有意思的。”
或许是我的戒心写在脸上,男子有些落寞地撇着嘴。
“呃,因为……还要几个小时才到东京,我想说聊一下应该无妨……”男子张开双手比了个声明自己是人畜无害的手势。
我低下头,这下反而是我不知该怎么回应,虽然有些歉疚,但向他道歉也很怪。
沉默持续。哔的一声,系安全带的指示灯亮了,机长的广播响起,大意是“目前气流不稳定,机身有些许摇晃,但不会有问题的。”听不出来是想安抚还是警告乘客。
我摸了摸原本就系着的安全带,一时之间很犹豫该不该继续读手上的文库本,最后决定了,“您这趟是旅行吗?”我问右座的男子。
“嗯,是的,玩回来了。”男子的语气非常客气,“有个朋友住在岛上,我去他那边悠闲地玩了一星期。”
这架飞机是从满是日本人的南方度假胜地飞往成田,因此机上九成的乘客都是跟团、家族旅行、夫妻或情侣档,像我和邻座男子这种只身搭机的反而是少数。礼貌上我也得说明我的状况:“我是去出差。”
“去那个岛上?”
“不是,是隔壁的国家,”我说了国名,“我去参加电脑工程师研讨会。”
“工程师研讨会?”
我告诉他,我的工作是建构一些企业大型系统的防卫机制。
“‘防卫机制’是什么?”
“现在不是有很多案例吗?好比电脑遭到骇客入侵或是感染病毒,我的工作就是建构预防这些侵害的防御系统。”
“这方面的研讨会办在东南亚?”
“嗯,为了交流最新的技术与情报,好像每年都会举办。我也是今年第一次被公司派去参加。”
“网际网络果然很国际化呢。”男子大感佩服。“一点也没错。”我说。这并不是夸大其辞或说漂亮话,程式与网路的建构技术早已遍及各行各业,许多通则都是不分国籍的,不过换句话说,这也代表了不无可能发生席卷全世界的重大网路灾害。
“觉得这份工作有意义吗?”
“嗯……还好。”我苦笑着回答,男子却仿佛看穿我的心思说:“真的吗?”
“没有啦。”我微笑了,“说真的,我很怕生,英语也不好,一紧张脑袋马上一片空白。”想到收假上班就必须向公司同事提出出差报告,我不禁忧郁了起来。
“为什么要特地跑去那座岛上转搭这班飞机呢?不是有直飞的航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