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对着院子的落地窗的窗帘仍暗沉沉的。
尽管如此,巡子没有再睡,起了床。鹰彦在床旁边的榻榻米上盖了被子躺着,发出沉静的睡息。巡子回头看向身后。为了防止万一,在天花板上留了盏小灯,灯下浮现继郎的遗照。
那会儿是继郎住院后的平稳时期,爸爸拿了照相机去医院拍全家福。当时,继郎说要让巡子拍自己的照片。他说想让巡巡来拍。
当时的照相机对小学生的她来说嫌重,光是拿着不抖就竭尽全力,焦距是爸爸帮忙对的。继郎的神情一如患病前的明朗,与其说是朝着相机,不如说是朝着巡子一笑。和健康时的笑容相比,他脸颊深陷,让人不无心痛。然而父母说其中包含了继郎对留下来的人的温暖心情,选了这张作为遗照。
(继哥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好?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一半是我祈祷过的,可另一半……好可怜,好痛苦,心口发疼。)
美汐昨天在车里哭了一路。其哭法让人能感觉到她独自承担着压过来的重负。她在巡子出院时的举动显得愤慨,大约也正是由于过度努力地压抑着,不想让复杂的状况扰乱心神,所以表面上显得焦躁不安。
从扫墓直到回到自己家,巡子和怜司都不知该如何发问的时候,鹰內坐在起居室温和地喊了一声:“美汐。”美汐乖乖地走进起居室,在鹰彦跟前跪坐着开了口。
已经怀孕十六周了。对方是怜司介绍的交往两年半的高久保英刚。但是,高久保不知道怀孕的事。她说因为在那之前分手了。
进人今年以来,美汐的朋友同事相继结婚,她想自己也差不多该结婚了,便在约会时若无其事地和高久保论及将来。又有巡子知道自己患癌症的事情,于是拖了下来,她原本打算等巡子好转再把高久保介绍给父母。
三月过后,美汐注意到,从前对组建家庭一事表现积极的高久保的先度有所变化。不过两个人准备在五月美汐生日时短途旅行,也许会被当场求婚,她这样轻微地期待着。
旅行夭折了。来到公寓房间的他提出了分手。我曾希望和你结婚……这样的借口嘀咕了一会儿之后,他说结婚不光是当事人彼此的问题,也对家人和亲戚有所影响,并坦言道,事实上,有一位亲戚请人调查了美汐的家。而形成问题的,是静人的存在。
调查美汐家的人似乎和警察系统有关系,査出静人曾被本地的警署作为行为可疑者而监护,还被要求到警署配合调査,甚至做过身份对照等另外,还打听到其他地方的警署也有类似的情况。
美汐对高久保谈及静人旅行的情况,只说过是为了寻找自我。事实上,静人总拜访凶杀案等死了人的现场,而且这样的旅行已经持续五年。他的家人或亲戚怀有不信任感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究竟为了什么理由,你交往的对象的哥哥要做那样不可思议的事呢?为什么其父母会认同呢……虽然家人和亲戚要求高久保给出详细说明,可是他也刚听说这事,无法作答。据说也有人举出美汐隐瞒了静人跟警方纠葛的事,怀疑:说难道不是被骗了吗?亲戚之中有人认为即使是传闻也必须慎重对待,也有不少人对于和特立独行的人结缘感到不安,结果,在家人和亲戚聚会的席间得出了结论,说无法准许这次结婚。
听了这些话,美汐也无法反驳。对静人为什么要做那样的旅行,她本身现在仍不明白真正的理由。而父母为什么不阻止哥哥,她如今也感到疑问。她自然知道父母曾反对静人的旅行,但她一直以为,不是应该更强硬地、哪怕强拉硬拽也要阻止他吗,一定有什么法子的。
这样交往下去也是没有将来的,所以……最后听高久保这么说的时候,美汐责问道,决定分手不是在更早之前吗,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她只能回这么一句。他答道,因为你母亲生病,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