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夏天开花的百日红……在靠里的一块地种上了秋天开花的丹桂……与道路交界的栅栏,设了山茶树篱。此外,还种了春天开花的木瓜,初夏的紫阳花,夏天的木槿,秋天能欣赏红色果实的朱砂根,把花栽在一起的花盆也按季制作。
被丰盛的色彩所围绕的这个家受到家人和近邻的称赞,而现在想来,她也许是试图通过植物强韧的生命力来治疗对父母和哥哥等逝者的丧失感。静人外出旅行之后,她到院子里的次数更多了,花盆也变得气派了。
(静人,你会回来吗?我希望你像以前那样,从事普通的工作,送走平凡的每一天。那样一来,我想所有的事情都会解决。怎么样,你会回来吗?)
忽然,她感到从身体核心渗出了疼痛。她想好歹压住痛,当场蹲下。要是口服吗啡失去了效果,听说会采用在腹部皮下插针的持续输药法。大概离不能动弹也不远了吧。
(等得到吗……孩子的,孙子的,诞生。静人回到咱们家的时候……)
泪涌上来,院子里的风景晃动着。她用手心擦了擦眼角,手指离开吋,靠近百日红根部的地面上竖着一小块七八厘米的木板,带着叠影映人眼帘。
那是鹎鸟的墓,用碎木板做成的。已是二十六年前的东西,但因为埋得扎实,那之后也很小心不拔出来,所以留存着。
仍然因泪水而摇曳的风景中,巡子仿佛看到了六岁的静人。
静人用手捧起因前夜的台风侵袭而掉在地上、变得冷冰冰的雏鸟,以不知所措的神色久久地凝视着。
巡子对自己的孩子说,是从巢里掉下来死掉了哦。
不用放回去吗……静人头也不抬地问。
已经回不去了,一旦死掉,就无法回到巢里,所以放开它吧,巡子说。作树上,成鸟不停地鸣叫着。与其说是悲伤,听来像是在厌憎人类摆弄料。做个墓埋了吧,巡子建议说。
静人乖乖点头,巡子递过园艺用的铲子,他便在百日红的根部挖了安抚般地将雏鸟摆在洞底。把土仔细盖上之后,树上的成鸟停止了鸣叫。
静人在墓前合掌祈祷。之后,他抬起脸,凝视着墓开口说话。
我知道哦,小鸟宝宝出生时的事,我一直从阳台看着……这孩子,把脖子伸到爸爸和妈妈那边,叫唤了……可现在,它睡在这里……知道它的,只有我,妈妈,这孩子的爸爸和妈妈……我们要是忘了的话,就只有这孩子的爸爸和妈妈记得了。
巡子未加深想便回答说,鸟类不像人类那样长寿。
那么,如果我们不记得,这孩子的事,就没人知道了?它渐渐长大,明明再过不久,就能飞了……这些事,就没人知道了?
是啊……如果静人不牢牢记着的话。
于是,静人重新看向墓,稍微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哭了起来。
怎么了,静人,你哭什么呢?这样一问,他便啜泣着说:
怎么做才好……怎么做,才能一直记着呢?
巡子无言以对。她感到,无论说什么,都是仅限当场的谎言。
于是,静人用睡衣的袖子擦掉眼泪,抬头看向树上。
这孩子,在那儿活过呢他这样说着,把右手举到巢所在的树那边。可是,在这里,掉了……如此说着,他把左手垂近雏鸟曾掉落的地面。然后,他把双手放回自己胸前,叠在一起,用力按向心脏。
放在这里……为了不忘记,这孩子的事,放在这里哦。因为,这孩子生下来,好好地活过的事……放在我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