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小时候,她常常会觉得恐惧。吃饭或玩耍正酣的时候,她会感到面目不清的黑暗从背后袭来并突然害怕,或是想到门对面张开暗沉沉的洞穴而呆立不动。她预感到会被留在没有任何人的世界,就连睡觉也觉得可怕。
不安的原因似乎大半由于是父母的不和。倖世没有父母融洽笑着的记忆。两个人每天争执,相互漫骂,有时彼此施以暴力。
父母在倖世六岁的时候离婚,妈妈以勉勉强强没有办法的态度带走了倖世。妈妈那边的外婆也离过婚,妈妈和倖世搬到了外婆担任清洁工并居住的东京多摩的公立小区。外婆和妈妈的关系也恶劣,每当外婆发牢骚说“我说过那样的男人不行”,妈妈就瞪回去,“我没体验过幸福家庭,所以没办法啊。”
作为接纳倖世她们的条件,外婆辞了工作,妈妈开始打晚上的工。家务事是外婆的职责,但从工作中解放出来的她沉迷于打小钢珠,结果由倖世全部承担下来。
妈妈有些日子不回家,每到这时,外婆便嘟哝说“这母猫”。不久,妈妈或许是从年龄出发考虑再婚,倖世从小学高年级开始见了几个她的情人。妈妈让她穿上仅有一套的外出服,对她说“摆个好人家小姐模样的脸”,三个人吃顿饭。但男人们为难地看向倖世,要不就是他们自己先回去,要不就是要求妈妈让倖世先回。她见到的最后一个身为妈妈爱人的男人独具一格。他用温柔的眼神凝视倖世,问她喜欢哪个偶像什么的。下一周也约了三个人见面时,妈妈说“你就把他当作到高中毕业为止的赞助商”。男人买来了倖世回答说喜欢的偶像的写真集。告别的时候,她被问到“想要个爸爸吗?”,倖世想起妈妈的话,点了点头。
有一天,男人来看望倖世她们。看到在乱糟糟的房间里邋遢过活的三个人,男人哭了起来。他责备妈妈,“你不多珍惜一下倖世吗?”妈妈回嘴道,“你以为你是谁啊。”男人坦言自己也有过一个女儿。他打开垂在胸前的吊坠小盒,露出一名可爱的少女的照片。男人用嘴唇触碰照片之后,对妈妈说“我们一起养育小倖世吧”,并把倖世抱进怀里。他的手偶然碰到了倖世的屁股。妈妈惊叫起来,喊着“放开,变态”并打了男人,就作他放开倖世之后,妈妈仍半狂乱地将他赶到外面。
妈妈在三十八岁因蛛网膜下腔出血去世。她为了安放妈妈的遗骨而向外婆打听坟墓的情况,外婆说早先在东北的小镇有一处供奉家里牌位的寺院,从前有自己的父母也在内的先祖的墓,但将近半个世纪没去祭奠,一定已经不在了,这样说着,外婆连寺院的名字也没讲。
倖世退了学,在咖啡馆还有餐馆工作。同一工作单位的青年向她表明好感,她并不喜欢那人,却在不觉中被当作恋人对待,在对方多次恳求的过程中,倖世想着没什么,便委身于他。因为自己不认为是恋爱,她也应过别的年轻人的邀约,于是受到了青年的责备。她不认这个理,闹起情绪,这又煽起对方的怒火,于是她被打了。
相似的情况接二连三地发生。被不喜欢的对象邀约,按其要求发生关系之后,她破坏承诺或是接受其他男人的邀约,然后遭受暴力。就连看上去没对任何人动过手的懦弱男人也会揪住她的头发,骂她“人渣”,把她推开。
自己作了什么孽呢……仅仅因为无法真正喜欢对方就被当作人渣,这样的世界让人讨厌。她不时想起妈妈那个胸前挂着过世女儿照片的情人。如果他成了父亲,她被关爱着养育,也能真心喜欢上谁吗?真羡慕男人死去的女儿。活着这件事并无快乐,她觉得什么时候死都可以,可一旦死亡就会被忘记,这一恐惧使她留在世上。
倖世二十二岁的时候,外婆服用灭鼠剂身亡。尽管注意到她的痴呆征兆,但因为她是个奇特举止较多的人,倖世也就没管。遗体因为异常死亡被送去解剖,倖世遭到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