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眼球绮谭
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可以看到她的凌乱的长发,也可以看到她苍白的侧脸。摇曳着的微弱烛光刻出阴影,令瘦削的双颊更显病态的凹陷。
只见她的双手在胸前合十,中了邪似的疯狂眼光笔直地看着前方。
当我发现她死死盯着摆在桌子中央的一样对象,顿时令我悚然而惊。
奇怪的东西呀!
约莫三、四十公分高的隆起的灰色黏土块,呈高热下崩裂的吊钟状。然后,在其表面到处镶嵌的是——
眼珠。
因为枯干的关系,大小与形状同原来不一样了,但我还是一看就知道。
它们全部是眼珠——人的眼珠。
我用手掌压住不知不觉闭合眼睑,轻轻地摇头。
这镶嵌着眼珠的令人不快的土块就是所谓的“神”吗?成为她发狂的心所祈拜的偶像?
……哎呀,大哥哥。
遮蔽记忆的障壁又剥落几块,新的声音在耳边复苏。
……你在这儿干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
奇怪的图画哟。
一张睁圆眼睛的孩子脸,终于与此刻坐在地下室桌子前面的女子的脸孔重迭起来了。
十八年前,秋去冬来,然后到了新年一月,或许是二月吧。
记得那是一个寒冷日子的下午,路上积雪。
我照例躲在“秘密画室”中,画着图画。就在那时候,突然有一个迷路的小孩子闯入地下室。
这是一名五岁左右的女孩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颇令我吃惊。多半是在林中玩耍时见到了墙洞,出于好奇而爬进来的吧。
“哎呀,大哥哥。”
孩子一点都不怕陌生,对着正从椅子上站起来、半弯着腰的我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瞬时间慌张失措,说不出话来。孩子环视室内一周,然后走到我的跟前。
“大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她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问道。
那是我画的图画,是与那女人度过最后一夜之后我一口气画出的变态图画。有好几张,并排放在桌子上。
“稀奇古怪的图画喔!每张都一样。”女孩子歪着头问道:“画的是什么呀?”
对于她的提问,我犹豫片刻,终于想到答案。
“神。”
我这样回答女孩,但有一半是说给自己听的:“是看起来像神的东西。”
我重新瞄了一眼自己画的图画。
“或许是恶魔呢?”
“AKUMA?”
“恶魔。不,更像魔女。两者都是一样的东西吗?”
究竟像恶魔或魔女姑且不论,值得考虑的是,当时我为什么会脱口而出“神”呢?
此刻,在我脑际终于映现出那时候所画的“变态”图画的内容——
我画的全部是那女人的眼睛。
即便想起了但还是朦朦胧胧的,那女人的面孔当中,只有那对呈不可思议之色的眼睛让我留下鲜明的记忆。然后在十一月的某晚,她用手指剜出自己的眼珠。我以眼珠为题材,一口气画了几十幅画。看在幼儿眼中,认为这些图画是“每张都一样”的“稀奇古怪的图画”就不难理解了。
在正方形画纸上,眼珠无止境地增殖。浮在空中的眼珠、沉入海底的眼珠、埋在山上的眼珠、眼珠、眼珠……
在这些奇怪的图画当中,我真的见到“神”了吗?或者,仅仅是为了应付一下小闯入者而做的未经深入思考的信口开河?回头分析十八年前自己的心理状态,已经是很困难的一回事了。
不过,当时画的这些图画,肯定寄托了自己的情思。呈不可思议之色的那女人(啊,或许是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