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四〇九室患者
突然,声音变调了。
震耳欲聋的尖利摩擦声,然后是凄厉的冲撞声。
一瞬间,世界颠倒了、瓦解了。
冲击、震动、旋转——压迫、剧痛、惊愕、狼狈、恐怖、焦躁——爆炸!
升腾扩张的火光被割裂、飞散。但散开的火光顿时又集合起来,摇动、变色、成长,然后发出凶恶的咆哮——成为一头红黑相间的斑斓火龙……
有一对男女。
浑身披着鲜血和玻璃碎片倒卧着。从两人嘴中,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露出血红牙齿的火龙向他们袭来。灼热而锐利的爪毫不留情地伸向倒卧着的两人。
啊!——女人大声呼叫。
她声嘶力竭地大喊,拼命爬动,逃避火龙的袭击。她一边逃,一边回头望着男人。
男人举起手臂,抬起上半身,也想爬出来。但是他的下半身已被火龙追到。
不久,男人的身体——腿、躯体、胳膊、头发,全被火龙灼热的爪和牙咬住,赤红的毒舌将男人舔了几舔,一骨碌将他吞入口中。
女人再度放声呼救。
她一边喊着男人的名字,一边赶回来。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抓住男人的双手,使劲全力地拉。
看见女人的脸容,那男人茫然若失的眼神微微发光,烧烂的嘴唇痉挛般地动了一动。显然,男人在喊女人的名字——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的名字……
斑斓火龙继续咆哮着,翻腾跳跃。
它的无形之爪终于伸到女人身上,吱吱吱的皮肤烧焦声伴随着异臭,剧烈的痛楚与灼热感渐渐退化成迟钝的麻痹感。
在熊熊燃烧的无情火焰中,男人和女人喘息着。
凄厉的野兽般的叫声划过夜空,留下长长的尾声。失调的意识渐渐沉入漆黑的无底深渊……
烈焰将一颗心烧成白灰。
根据四〇九室患者的日记
从今天开始,写这本日记。
没有人命令我写日记,这纯粹是我的主观意志——为了将混乱的思绪略作整理。
我把这个想法说给大河内医生听。他说这想法不错,马上替我准备了日记簿和笔。他还说如果方便的话,不妨让他也看看日记。但我不愿意,因为他还没有在我心中建立起信任感。
此刻,在我手边有一张照片。这是我转到这间病房时大河内医生拿给我的。
照片所拍摄的是一对男女。以某地海岸为背景,冬天季节,两人穿着同一款式的针织羊毛衫,脸上展现无忧无虑的笑容。
男方约莫三十岁出头,高个子削肩膀,非常英俊的美男子。头发往后梳,轮廓鲜明的五官,宽广的前额略显苍白,看来与日晒无缘。
女方紧紧挨在他身边。身高刚及男方的肩膀,滴溜溜转动的大眼睛。她的视线并未对准相机镜头,而是含情脉脉看着男方。肤色与男方一样白皙,天真无邪的面容配上直短发,非常相称。
两人是一对夫妇。不,能够说是夫妇吗?
芹泽峻,然后是圆子。
已死的丈夫,然后是我。
我……是的。我的名字叫芹泽圆子——至少在此刻我是这么想的。
自己的名字怎么会需要经过思考才“这么想的”呢?听起来或许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事情确实如此。这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不得已的事情,然后,使我处于现在这样的悲惨境地(精神科病房的住院患者)!
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很遗憾,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我的内心非常焦急,希望尽快弄清楚一切。事实上,对今时今刻的我来说,这个“确信”是对我唯一的救赎。
可是正如大河内医生所说,焦躁对我没有好处:必须尽可能冷静地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