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月(2)
无用处、既没有理性又不优雅、吵吵闹闹、吆里吆喝的生物。自己为这种家伙而牺牲,能受得了吗?!
本来就不喜欢孩子。什么也不懂的大人们不分好歹地想称赞孩子的纯洁和可塑性,简直岂有此理!
孩子纯洁?他们身上潜藏着无限的可塑性?这种话全是骗人的鬼话!难道不是近代社会擅自捏造出来的天真的幻想吗?
没有人比他们更残酷的,没有人比他们更不考虑别人的难处而肆意妄为的了!一个有40人的小学生班级中,究竟有几个有才能在将来真正完成有意义的工作呢?不是几乎都是渣滓吗?那种认为孩子只要努力什么都能成就的可塑性的思想,只不过是为了安慰没有可塑性的人而已。
但他相信自己是为数不多的真正有才能的人,相信自己是一个被赋予足以写出迟早会留在日本的,不,世界的文学史上的杰作的人,相信尽管如此还没有被社会承认,那完全只是没有运气而已。
首先是手头缺钱。父母不是有钱人,只因为如此,不得不减少致力于真正该做的工作的时间,为了钱而打工。
以前住的房子是栋地板就要掉落似的破公寓,加上它面对大街,整日是震得玻璃喀哒喀哒作响的来来往往的车辆、其他房间的房客们发出的声响……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创作满意的文学作品,那是难以办到的事。在那以前住的房子也大同小异。
去年夏天,好容易逃脱了那房子。听说是北白川的公馆街,心想这一回再也不会为环境之恶劣所折磨了吧,可是……
换了间屋,隔壁的吉他声算是听不到了,但工作丝毫没有进展。构思不出情节,人物停滞不动,文章别别扭扭,想找词语却受它摆布。增加的只是团成一团扔掉的一团团稿纸。
应该有才能的自己为什么不能写?为什么得这样痛苦?为什么?
立即找到了答案。
是那些家伙的缘故。是在家外面到处玩耍,毫无顾忌地扯开嗓子大喊大叫的那些家伙的缘故。
是那些家伙妨碍了我;是那些家伙的声音扰乱了我的心;
是那些家伙到处奔跑的响声夺走了我的才能。一旦这样认定,其后就像是在坡道上滚下去一样。不仅仅是面对着稿纸的时候,醒着的时候,睡着的时候,走在路上的时候,每当稍稍听到一点点孩子的声音,他都觉得自己的才能“被夺走”了。
被害妄想急剧膨胀,不久就变为对孩子怀有强烈的憎恶之情,不知什么时候,他发觉自己对着在窗外到处玩耍的孩子反复自言自语说“杀了你们”,并且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去年h月——杀害第一个孩子的那一天。
他觉得当时完全是无意之中干了那件事。
打早班工回来时,在恰巧路过沿水渠的道上,朝他身体撞过来的那孩子——这家伙!就在他这样想的接下来的一瞬间,他的双手已经伸向孩子的脖子。孩子连喊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就口喷泡沫断气了。
时值黄昏。传来了在近处玩耍的其他孩子的声音,他慌忙将杀死的孩子扔进了水渠。
丝毫没有罪恶感,倒是十分爽快,甚至想:这是妨碍我的创作活动的理所当然的报应,我必须捍卫我自己!必须捍卫我的才能免遭那些家伙的攻击!……
当然,那孩子实际上大概并没有在他窗外吵闹过吧,但在他看来,这不是本质的问题。
那天晚上头脑异常清醒,过去一天连一页稿纸都写不了,而这晚却创造了一口气写下了十多页的记录。
在法然寺杀死下一个孩子,比起第一次突发性来,这一次更是一种主动出去寻求牺牲者的犯罪行为。也许可以说,这时候他已经从杀死孩子中找到了一种积极的价值。
杀人后运笔流利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