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是虫子的振翅声吗?是金属磨擦声吗?不久后,它转变为“喂、喂”的柔和声响。
喂、喂?
声音有点偏高、不带张力。
我迟钝地睁开眼皮,看见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中年绅士正盯着我看。
“您怎么了?”
不是东京人——不知为何,我这么想。
现在想想,人家关心突然在路边蹲下的我,我这番感想实在失礼,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只想着这种事。
或许是因为他的腔调很特殊。
“您不舒服吗?”
啊、嗯——我说的话多半不是语言而是呻吟,而且这也难以用语言说明。或者说,我根本无法正常说话。绅士说,“那么我去请医师。”
啊,不——结果我什么都没办法说。我本来想接着说“不必麻烦”,却接不下去。
但是那位亲切的先生似乎察觉了我想说的话,说,“那么稍微休息一下如何?”
我想我只是不停地拭汗。
“这里阳光直射,热得很,到没有阳光的地方休息吧。啊,那里应该不错。”
那个人指着空地上的树荫,和蔼地笑着搀扶我。
“天气实在热得受不了呢。”
仔细一看……
那个人也流了不少汗。他的脖子上挂着汗巾,服贴在后脑的头发看起来也相当闷热。
那个人以小巧漆黑的眼睛回望我空洞的眼睛,说:“我不晓得把帽子忘在哪里了,真伤脑筋。”然后笑了。
我穷于回答。
我大概接着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不,对方看到我的表情,大概会以为我态度蛮横。忧郁症状一严重,我的颜面肌肉就会松弛,眼神也会瞬间变得凶恶。在旁人看来,那是一张非常不高兴的脸孔。那个人露出有些困窘的样子。
“咦?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或者是……我说了什么冒犯您的话吗?”
不出所料,亲切的绅士这么说了。然后他搔了搔头,伤脑筋似地接着说,“我这个人不太会与人交往呢。”
“没那回事,没有的事。”我比平常更夸张地加以否定。人家对我如此亲切,我却让别人感到不愉快,连我都觉得过意不去了。
不擅长与人交往的是我才对。
“我、我是那个呃、生病……”
我想我勉强挤出了这几个字。
那个人在额头挤出皱纹,像是在说“原来如此。”“我好一阵子不曾外出了。”我接着说出不成理由的辩解。
“我也是体弱多病,很能了解你的心情。我也鲜少外出。”
“你生病了吗?”我问。
“现在不要紧了。”那个人说,“只是啊,要是内子不在,我百无一用,是个懒骨头,或者该说是没有生活能力。话虽如此,也不能到哪儿都叫内子跟着呀。”
他的口吻仍然相当柔和。
话说回来,这个绅士看起来还不到隐居的年纪。既然他说不常外出,那么是和我一样,在家里工作吗?他看起来也不像在疗养。
“我只有一个肺唷。”那个人笑吟吟地说,“之前得了结核,手术拿掉了。现在一年也会喀个几次血,算是半个病人。你呢?”
被这么一问,我支吾起来。
“我是那个,怎么说呢……呃,算是心病吗……”
“心病?”绅士发出更加高亢的声音,“这真是……”
“是……忧郁症……”我答道。
“哦……”
绅士原本就呈八字型的眉毛垂得更低,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然后他扶我在百日红的树荫坐下,也不离去,就这样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也想稍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