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物,一样是在谈论怪异。批评仁斋的徂徕也是,不得不在《论语徵》里谈论鬼神。儒家是爱好怪异的。”
“您说得还真是斩钉截铁。”柴露出苦笑。
“如果说为什么,因为儒学原本是儒教啊。”
“你认为它是一种宗教?唔,的确有不少研究者提出这样的论述……”
“不是这样的。”中禅寺说,“我认为把儒教断定为一种宗教,还是太鲁莽了。我认为这类论述之所以产生,是为了反抗只把儒学视为纯粹的伦理思想来谈论的风潮。以严谨的意义来说,儒教并非要求信徒信仰的宗教。但不管是儒教还是儒学,肯定都是在某些宗教背景下才能够成立的思想。”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中禅寺背诵道。
“这是的内容。”柴说。
“这段文字要怎么解读?简而言之,就是连事奉人都做不到了,如何能事奉鬼神三连活着的事都不了解了,怎么可能了解死后的事?换句话说,也就是:如果有时间去计较那种究竟有没有都不清楚的事物,倒不如更关心现实一些。京大的吉川老师最近是这么解释的。要更关注眼前的事物,积极地去努力——非常有建设性。可是呢,也有完全不同的解读方式。如果将鬼神解释为死者的灵——也就是祖先,意思会变得如何呢?”
“祖先吗?那是……”
“是孝的对象。”中禅寺说,“尊敬父母是孝的话,父母的父母也应该尊敬。祖先是应该尊敬的对象。那么这段文字就变成在询问该如何尊敬死者?该如何对祖先尽孝?对于这个疑问的回答,意思也变成:不对在世的父母尽孝,如何能对死人尽孝?”
“我觉没有什么不同啊。”我说,“不都是在说要重视活人、重视现世吗?”
“不,对鬼神的态度是完全相反。”
“相反?”
“一开始的解释,意思是:与其去事奉鬼神,倒不如珍惜活人。第二种解释意思则是:连活人都无法完美地事奉了,又怎么可能做到让鬼神满意?”
“一下子尊敬,一下子贬低呢。”
“以现世为中心,有时尊敬有时贬低。同样是,里面有一节‘敬鬼神而远之’,一样也有两种意思完全不同的解释:‘虽然敬鬼神,但避而远之’,以及‘太过于崇敬鬼神,以致于不敢亲近’。唔,我认为问题不在于哪一边才是正确的。尊敬与贬低这样的攻防就是鬼神论,这种议论本身就是儒学。”
“嗯,是啊。京极堂先生提到的一节,朱子学之祖——朱子也曾经提到吧。我记得朱子说,只要知道原初之生的因由,就一定能够返回终点,了解死之因由……”
“朱子的主张是,幽明生死依循的是同一个道理。不过朱子也说事物有难易之别,学习也有前后顺序。依序学理,就能豁然贯通,寻到根本原理。简直就像禅一样。”
“说到禅,您正月的时候还真不得了呢。”柴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来。
“我每天都很不得了,好吗?朱子等于是运用阴阳五行、老庄思想、佛教等许多理论来解读经书。最后他走向排佛,不过成立期是受到禅的影响。朱子学传进我国以后,有一段时期都是禅僧独占的学问,所以即使它是排佛思想,也不能忽视禅的影响。不管怎么样,探讨面对不可知事物的态度,也是儒学的一大命题。”
“你是说,阳明学也是如此吗?”
“阳明学不是以理,而是以良知为基本,是更接近人的思想,不过它也是起源于对朱子学的批判吧?不管怎么样,这些议论成立的背景,都有着以祖先崇拜为本的信仰基础。”
“如果没有这些底子,就无法成立,也不可能发展……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