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哦?的确,旧的版本中,罗山大量地用了神这个字。在反覆校订当中,罗山把某某之神这样的记述全部撤回了。这是显示出他认为神这种称呼不应该妄加使用的意志吗?”
“我认为是受到朱子的影响。很有意思吧?”
“我说你们,那是什么书?”
听到这里,却被抛在一旁,教人觉得寂寞。
“这个啊,有本中国的书籍叫做,这本书就是将上面记载的动植物名称以训读标上和名。例如,狗是伊奴,水獭是加和宇曾,狒狒是和良伊计毛乃。”
“大笑的野兽?这是辞典吗?”
“对,辞典,辞书。”柴拍膝道,“不过这本《多识编》,一直被当成写汉诗时使用的书籍,或是本草学者的用书,一直没有切确的定位,也没有被好好地研究过。罗山也常写诗,而且既然它书写的契机是,会被当成本草书籍来阅读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庆长十二年,罗山在长崎拿到以后,就直接献给了家康。罗山剃发,被朝廷录用,也是那一年的事。而《多识编》的成立,是在五年后的庆长十七年。虽然不是家康命令他写《多识编》,不过就算把它当戍是为了家康而写的,也不会相去太远。”
“那样的话,又会怎样?”
“辞典这种东西,都是献给为政者的。”中禅寺说,“换句话说,小柴你的意思是,这本《多识编》给后世带来的影响意外地大吗?”
“嗯,虽然表面上不明显,但我认为影响很大。贝原益轩和小野兰山后来的研究,一定也是以此做为出发点,此外也有许多值得注意的部分。仔细比对,可以发现《多识编》除了以外,也参考了《倭名类聚抄》,或抄录《王氏农书》的条目,除了训读以外,有时候也会加以解说。这些项目分类条列,可以算是一种罗山流的字典,和后来的博物学也有共通之处。”
“原来如此。”中禅寺点点头,“关于这个,你是说例如寺岛良安等人的研究吗?”
“《和汉三才图会》当然也是如此,但我想将文艺等领域也纳入视野,将研究范围扩展得更大。比如说,平田笃胤的《古今妖魅考》也是受到《本朝神社考》的影响,所以罗山的影响力应该意外地大。”
“应该是。”中禅寺答道。
“一定是的。”柴看起来非常高兴,“一定是吧?我在想,近世的怪异有一部分应该是从儒佛的攻防及吸收的关系中产生的。我想着手研究这个问题。”
“攻防与吸收?”
“我没办法说明得很好……唔,我认为佛教这一方,应该吸收了罗山等人为了批判佛教而揭示的儒学知识的一部分,加以转化为理论武装,以补强己方的说法——应该有这样的一面。特别是关于怪异的解释,这种倾向更是强烈。唔,总之这是今后的研究课题。”
“很有意思呢。”
“有意思吗?”
“很有意思啊。怪异这种东西,战前战时的忠孝一贯国策型儒学研究自不用说,战后教养主义式的儒学研究也不会处理这种题材。”
“我想要探索的不是鬼神论式的,或是在儒学内部完结的议论,而是想要在一般的怪异理解当中,寻找儒学思想的影响。所以我一直在留意,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成为这种想法的论据?结果……”
“你在《多识编》里找到了什么吗?”
“嗯。唔,一开始只是读好玩的。像是里面把罔两写成岐毛久伊于仁呢。”
“食肝鬼?完全就是这个意思嘛。”中禅寺说。
“就是啊。然后是产女,请看这个鸟的部分。”
听到鸟,我忍不住将短小的身躯往前采去。
鹰。游隼。鹞。黄。苍。雕。羗鹫。乕鹰。
这些文字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