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
古人说,百闻不如一见。出示实物,说明这是什么,是最容易理解的,这是自明之理。如果想要不直接接触世界地去认识世界,所花费的劳力应该是难以想像的。
伯爵他……
他花了超乎常人数倍的时间,做了超乎常人数十倍的努力,好不容易才变成一个人吧。
所以……他才会这么年轻吗?
“例如说,刚才伯爵把江户川乱步老师称呼为江户川先生对吧?关口先生会不会觉得怪怪的?”
“呃……”
非常怪。
“我们分校的校长是捕物帐和侦探小说的读者。我不是很喜欢读怪奇的作品……不过校长都直接称呼江户川乱步老师为乱步。一开始我还不晓得他是在说什么呢。不过我也会把夏目漱石称为漱石,把森鸥外称为鸥外呢。一点都不觉得这么叫哪里奇怪。”
“的确,我也是这么叫。”
“可是,如果直呼关口老师‘巽’的话,很奇怪吧?”
“唔……”
“我心想,这或许是个奇怪的习惯。到底是谁、什么时候规定可以直呼名人的名字的?而且例如乱步老师的名字……老实说,除了校长以外,根本没有人听说过。”
“没有人听说过吗?”
对侦探小说没兴趣的人,或许不会知道乱步。包括广告在内,乱步的名字在作品以外的地方曝光率也相当高,不过对娱乐小说和电影没兴趣的话,或许也不会留在记忆中。不,世上有许多人对小说本身就没有兴趣。
“照这样去想,究竟要有多少日本人知道,才可以直呼那个人的名字呢?”
“这个问题好难呢。”
这是个人私自决定的事。我想直接认识乱步的人,就算乱步不在场,大概也不会直呼他的名字吧。但是应该也不会叫他“江户川先生”。相反地,我也觉得读者不会直接称呼乱步的姓氏为“江户川”。为什么呢?
“就是呀。”薰子说,“基准只存在于每个人心中。然而大部分的人都认为自己的基准和世人的基准相同——深信不疑地。至于为何深信不疑,因为这个基准不是那个人透过自己的思考建立起来的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根据,而是模仿他人、或囫圃吞枣地跟随惯例,然后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愈是这种人,碰到不同的基准时,愈会主张是对方不对、是对方没常识。”
这才是强迫——薰子说。
“要是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就会回答:因为世人每一个都这样啊。这根本算不上回答。每个人都如此,所以就该照着做——我觉得这种想法很卑鄙。”
“你说的完全没错。”
我也经常有薰子这样的想法。
只有自己异于他人这样的想法——自卑感,总是折磨着我。
人总是孤独的。孤独地生,孤独地死,没办法窥看他人的内心。
所以我也不喜欢强加于人。我最痛恨所谓的世人了,要我妥协自己去配合那种东西,我才不愿意。说起来,什么是世人?谁和谁和谁是世人的成员?每个人向右,所以你也该向右——这种话里说的每个人到底是谁?就算不是一两个,到底要几个人以上才算是世人?
我甚至想要呐喊。
可是,
我很脆弱。我孱弱而低等。
所以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不管是生是死,都无法随心所欲。回过神时,我已经追求着世人,不知不觉间埋没于世人。我完全浸染在不可能存在的世人这个怪物里。我觉得自己能够与他人相互理解、相互沟通,抱着与世人同化的误会,苟延残喘地活着。
我不愿意这样。
妻子的脸浮现脑中。
它在一瞬间变得模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