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薰子的笑容拯救了我。
与关口巽对话,让我预感将会有种种真知卓见出现,但是同时它也让盘踞在我心中的一抹不安增长了。
我的想像似乎大致猜中了。
关口这个人,一定是轻蔑着安宁,以不安为粮食而活。
我可以切实地感觉到这一点。
关口巽总是幻视着破灭,然后极端恐惧这个幻影成真。由于太过于恐惧,他连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都没办法。
可是若不闭上眼睛,就无法得到平稳的日常。
因此他厌恶日常。
他轻蔑着平稳安宁、日常性的存在方式。
可是关口并非从高处俯视,他的视线比任何人都要低。
胆小的他,只是没办法背对不久后一定会造访的破灭,耽溺于惰眠罢了。
过剩的自我保护,往往会转化为攻击。所以关口在某一面也是攻击性的。
但是关口的情况,自我保护与攻击的关系是扭曲的。他的破坏冲动应该说是对于无法实现的自我保护的补偿吗?
让他放弃自我保护的,是对于即将造访的破灭的确实预感。破灭应该可以视为消失——死亡。
死,是存在者唯一绝对无法体验的一件事。对存在者而言,死永远都是未来。除了以将其视为预兆以外,没有其他知晓的方法。
就像鬼神是不可知之物一样,死是不可知之事。
一般认为,与死成对的概念是生。
可是我不这么想。生包括了许多的下位概念。但是死并非如此。
死是不可动摇的,而且孤高的,我认为时间才适合做为与死成对的概念。
我们对时间一无所知,无法谈论,因为我们存在者无法客观地捕捉时间。
体感客观的时间,是不可能的事。
说“现在在这里”的时候,不可能锁定发言者什么时候在哪里。主观的时间总是在伸缩,完全不一定。顶多只能替换为长短这样的距离来谈论。可是不管多长或多短,一小时就是一小时,客观的时间并不会变化。
唯有知道主观时间与客观时间之间的差距,是勉强可以了解时间的方法。为了知道这个差距,存在者必须计测客观的时间。
客观的时间被认为是计测出来的数值,但是其实这个数值并不是计测时间本身所得到。计测到的是距离与速度,而不是时间。在空间中移动了多远,运动进行了多少的量,我们把这些替换为客观的时间。
我们只能以现象的连续变化来认识时间这个概念,只能在空间与运动的关系性中定义时间。
时间并非存在着,而是做为时间发生的事物,所以我们没有办法谈论时间。
但是即使如此,我们仍然置身于时间当中。只能够存在于时间当中的存在者,无法确认存在。因为存在这件事,就是活在时间之中。
那么……
过去、现在、未来这种老套的认识,在思考存在的时候,真的有用吗?我思忖。
过去是已经过去的时间吗?若说过去,是去了哪里呢?
如果未来指的是尚未来访的时间,那么它究竟是从哪里来访?
指示现在的“当下”这个时间,到底表示什么……?
现在在这里的我,和曾经在这里的我不同吗?
将会在这里的我变成现在在这里的我时,现在在这里的我去了哪里……?
定义现在的当下,是夹在过去与未来之间的瞬间。以数值表示时间的时候,瞬间是零。严密的意义中的瞬间,无法测量运动,也无法测量距离。
换言之,以时间来说,现在是无。
这表示现在被切割为已经存在的现在,和即将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