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现场立起了一面素净的白屏风。
白屏风被染成了一片青蓝。就连其上的阴影也呈深蓝色。
在一片青蓝的房内,在座者也个个被映照得有如死人般惨白。
百物语的舞台,远比与次郎预想得更为骇人。
待关上每一扇房门,并将青灯笼点燃后,赤坂这家料亭房内已非人世光景。
上座坐着由良公卿。其子由良公笃紧邻其右,其左则是见证人兼驱邪法师国枝慧岳。一脸紧张地紧邻法师而座的乃这回的干事,即妖怪巡查矢作剑之进,孝悌塾的六名塾生,则是面对庭院并排而坐。
于公笃氏身旁就坐者,依序为一姓桃井之戏曲作者、姓东田之俳人、姓鹿内之本所碁会所主、姓渡边之坂町药种盘商、孝悌塾番头,吊儿郎当地歪坐最远处者,则为绘师河锅晓斋。
距离稍远处,还坐有《假名读》编辑记者鬼原俣吾、与《东京绘入新闻》的印南市郎兵卫。公房卿之正对面,还设有供出渊次郎吉与三游亭圆朝就坐的坐垫。
坐垫旁,则坐着因驼背、蜷身而显得更形矮小的一白翁。
揔兵卫手持竹刀,伫立于面向房门外走道的屏风旁。圆朝与负责领圆朝进场的正马,想必就在纸门的另一头做准备。此外……
坐在一白翁身旁的与次郎则负责拔除灯芯。每说完一则,便由他趋身上前,自灯笼中拔去一只灯芯。
历经一番绞尽脑汁的推敲,与次郎一行人决定采最简单的法式。
尽览书卷后,除置镜、缚指之外,还找着了诸如置刀以为驱邪、或吊挂旧蚊帐等法式,但到头来,还是采信一白翁的说法,判断这些不过是装神弄鬼的虚招。
只要有盏青灯笼便成了。
虽于此世却不似此世。虽点灯却不见光明。虽非白昼却不似夜晚。虽昏暗但亦非漆黑。如今,此处已成人间与他界、梦幻与现实、幽冥与现世间交叠之秘境。
既非虚构,亦非事实。既非现在,亦非过去。
待一切准备就绪,太阳早已西下。
将百支灯芯悉数点燃后,与次郎立刻自灯前退下。
映照成一片青蓝的房间,随着与次郎硕大蓝影的抖动歪扭摇晃。只见这蓝影逐一自安静就坐、分不出是生是死的众与会者身上轻抚而过。
返回一白翁身边的坐席后。
与次郎隔着灯笼,望向正对面的公房卿。
在朦胧青光下,别说是神情,就连长相也难以明辨。
即便是坐在自己身旁的老人,长相也变得难以辨识。此时在他看来,一白翁活像个一脸皱纹的野蓖坊。
仿佛正是在等待与次郎就坐,此时纸门突然给拉了开来,圆朝在正马引领下入场。
这位身材消瘦、眼上一对深邃的双眼皮、看似有点儿脾气的咄家,先是将坐垫往旁一拉,方才就坐,接着便彬彬有礼地向大家低头致意。
“全来齐了。”
剑之进说道。
一白翁微微颔首。
“人云世间无鬼神。”
老人突然开口说道。嗓音竟不似往常般嘶哑。
“然,亦有人云世间有鬼神。也云议论鬼神,必将召徕鬼神。今夜,吾等将循往昔之百物语法式,于一夜间述足百则鬼怪故事。老夫乃药研堀隐士一白翁,昔日曾浪迹诸国,如今已是垂垂老矣,仅能遗世独居。首先,将由老夫起个头,向诸位叙述昔日曾以这双蹒跚老腿亲临、以这对昏花老眼目睹、以这对重听老耳听闻之多则奇闻异事——”
四下一片静寂。
越后小豆洗水溺僧人致死。
击杀八王子野铁炮怪人。
甲斐之白藏主狐幻化为僧训诫猎民。
小冢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