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翌日。
又市前去下谷,造访本草学者久濑棠庵。
棠庵是位品行端正的儒者,同时还是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博学之士,但却不时助阎魔屋暗地里的差事一臂之力,可见他事实上是个教人难以测度、难以应付的老头儿。
不论何时造访,总见棠庵蜷着身子在读书。由一身模样看来不似在经商,教人难以猜测其究竟是靠什么餬口,活像个饮朝露、食晚霞的仙人。
总而言之,此人看似不食人间烟火。但说棠庵是个遁世离群的隐士,似乎又非如此,事实上生性豁达,又带几分孩子气。又市所欣赏的,正是他这性子。
老头儿,我又来打扰了,又市招呼一声,拉开肮脏长屋那扇制工粗糙的拉门,果然又见棠庵窝在书堆中翻查书卷。
“嗅,又市先生,留神点儿。”
棠庵罕见地扬声高喊道。
仿佛为了阻挡来者入内似的,只见土间置有一个怪东西。
其看似一只倒卧地上的竹笼,上头还插有两支便于肩挑的粗竹竿。虽然比押解囚犯用的笼子小了些,但网格甚细,扎工也够结实。
“这是什么东西?”
又市凑近端详,这下笼子微微晃动起来,笼内也宪率作响。
“里、里头装了什么东西?”
“不是嘱咐你留神了么?若是鼻头给咬了一口,我可不赔偿。”
“咬一口?原来是捕了头畜生来。瞧老头儿这身残躯瘦骨,何苦逞强扮猎师?”
并非我捕来的,棠庵冷冷回道。
“我当然知道。一个吹嘘着为避免饥饿而尽可能维持不动的老头儿,哪可能出外狩猎?不过,关这笼里的究竟是獾、兔、还是鸟——?”
又市谨慎地朝笼内窥探,只见笼内有只看似仔犬的畜生微微一动。
“这是什么东西?可是只水獭?要说是耗子,似乎又大了点儿。”
是雷,棠庵回答道,
“雷?喂,甭同我开玩笑。”
“六十年来,老夫似乎没开过任何玩笑。”
“少唬弄我。喂,雷不是个生得像鬼似的东西?生得一张活像大津绘上的鬼脸,手捧大鼓、腰披虎皮,哪是这模样?”
“那是降雷的神,笼内的是神降的雷。”
“噢。”
这番解释还是教人听不明白。
算了,你就进来吧,老人说道。
又市绕过笼子走进土间,再伸手隔着笼子拉上了门。
“好了,这神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都说是雷了?”
“雷?难不成是来偷咱们肚脐的?”
又市将研钵以及生药袋一把推开,在杨杨米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可有谁肚脐被偷了?棠庵接着说道:“若真有人被偷了肚脐,不就成了蛙肚子?或许是老夫孤陋寡闻,至今没见过任何人少了肚脐。倘若雷神真会盗人肚脐,老天爷打这么多雷,咱们身边至少也该有一两人没了肚脐才是。”
“甭白费力气讲道理了,我也不信这偷肚脐的鬼话。瞧我天生穷得这副德行,一辈子连蚊帐都没得挂。若雷真能偷人肚脐,早把我肚子上这只给偷去了。”
圾东多落雷,老人说道:
“上州一带有雷电神社、火雷神社,祭祀雷神的地方不少,可见雷落得也不少。”
“落雷是不少,但哪可能真落下什么东西?雷这东西——噢,似乎也不该说是个东西。”
棠庵抬头望向又市,接着便以娘儿们般的嗓音笑了起来。
“笑什么?”
“呵呵,瞧你这么逗趣,当然引人发噱。没错,实际上是没落下什么东西,但还是有些个什么轰隆轰隆地从天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