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能判断事情善恶,问题恐怕出在学校教育之外。学校并不是培养判断力的场所。
人格的建构该由父母、家庭与社区,以及孩子本身负责。
——因此,
她认为教师对学生的人格出言指导是一种越权行为。
教育者并不是神,即使能教导培育,也无法创造人类。若有此错误体认,方针就会产生偏差,态度也会变得傲慢。
学校并非圣域,教职亦非圣职,这里只是一个单位机关、一种装置,教师只应教导自己能教的事物。
应当了解自我的分际。
即便如此,纯子还是无法理解那些没办法把握应尽之责、只想与学生保持亲近关系的老师的想法。
此外,她也无法原谅以“算了,当老师也好”或“没别的职业好选择,只好当老师”等不像样的理由选择了教职的家伙。
不敢正面承受批判,便无法担当教师之责。所谓的教职,乃是与学生、与社会,以及与自己的斗争。
片刻也不得松懈。
所以,纯子从未笑过。
——是的,明明她从未笑过。
学生们为何又会笑她?
她非常在意。
待纯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弓着背、抱着双肩,仿佛想保护自己般畏畏缩缩地走路。
——自我意识过强了。
绝对是。真愚蠢。
纯子挺起胸膛,挥舞手臂,阔步前进,似乎想赶走内心的愚昧,脚步声喀喀作响。
石砌的校舍之中,
脚步声由四面八方反弹回来,消失。
由巨大石柱背后,
一道阴影闪过。
嘻嘻。
——笑了。
纯子朝该处奔跑而去。
柱子背后站着姓神原的老教师,神原双眼所见之处,一群女学生笑嘻嘻地奔跑离开。
神原的视线追着女学生,直到不见影踪,接着她转头面向纯子,以仿佛百年前的宫廷女官的缓慢语气说:“山本老师,你怎么了?”
“那些女孩——”
——在笑什么?
“刚才那些学生——”
“啊。”神原眯起眼睛。
“她们在走廊上奔跑,真不应该呢。”
“这……”
并不是想说这件事——
“她们一看到我就立刻跑掉了,但其实我一直都站在这里。那些女孩子并没做什么坏事,只是边走边聊天而已。一定是冷不防地发现我在附近,觉得尴尬难为情吧。”
“她——们说了什么话?”
“哎呀,即使是教师也不应该偷听谈话内容啊。”
老教师和蔼地笑了。
“可是——”
“——既然逃跑,应该是在说些不该说的闲话吧?”纯子表示疑问。
神原表情诧异。
“所谓不该说的闲话是?”
“就是被人听到很不好的事情。”
“例如?”
“这——”
——例如,关于我的坏话。
纯子说不出口。
“本学院戒律严格,走廊上禁止私语,所以她们才会逃跑啊,我看她们只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吧。”
应是如此吧,一定没错。
——但是。
“但是——我好像听到她们笑?”
逃走时似乎嘻嘻地笑了。
听纯子说完,神原歪着头回想说:
“这——或许在聊天时有说有笑,不过她们一看到我的脸立刻缩起脖子逃走了——如果她们边跑边笑闹,我一定会立刻告诫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