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中依然安静无声,静极了。在这安静过头的梦魇之中,我睡了三天三夜,糟透了。
到了第三天晚上,我总算能较安稳地入睡了。
第四天早上,觉得自己好多了。
若问与昨日有何不同,说真的并没什么不同。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微妙的差异。俗话说病由心起,我的情形真的完全就是心病。或许难以说明,但我就是觉得快要痊愈了。
吃过粥后,心情更平静了。
妻子还是一样沉默不语,但看起来心情倒也不错。
安静是好事。
这三天来,反覆不断的思考也停止了。
不管那天我对妻子说了什么,我又忘了什么,我都觉得无所谓了。我也觉得——那天在念佛桥底下看到的怪物,必定是神经过度疲累所造成的幻影。水凝固成形,太不合常理了。
对我而言,度过日常生活无异于停止思考。只要能停止思考,大半的日常生活都是平稳、温和、令人舒服的。
没有进步,真是件非常美妙的事。
一想到此,仿佛剥下一层原本包覆在身上的外膜,世界变得更明亮、更安祥。快了,就要回到那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了。
原以为如此,没想到……
就在此时——
寂静被打破了。
有客人上门。
“有人在家吗?有人在家吗?”玄关传来访客的呼叫声。
打破寂静的——是日前向我邀稿的糟粕杂志编辑。大概看我久未联络,心生着急来探探状况吧。这也难怪,记得之前谈的交稿日好像是昨天还是今天——
但是——
我把纸门关上,盖上棉被。虽说快痊愈了,这种状态下要与活力充沛的年轻编辑见面还是颇为痛苦,见了面就得讨论工作更令人难过。要我现在绞尽脑汁替写不出东西来找藉口——简直就像在拷问。
大概是察觉了我的想法——或者说熟知我的病情——妻子走向玄关。
我在被窝中听见妻子的说话声。
似乎在说明我的病情。
我躺着竖起耳朵,听着模糊不清的对话,耐着性子等候客人回去。
但是——客人并没有回去。
咚咚咚咚,大步踏地的脚步声接近,啪地一声,纸门被打开了。
“老师您怎么了——这样我很困扰耶。”
编辑——鸟口守彦尽情发挥他天生迷糊的个性,在我身旁坐下。
“夫人跟我说了,听说您生病了喔?夏季感冒吗?哎呀,真是辛苦了。可是老师啊,您还记得要替我们写的文章什么时候截稿吗?”
鸟口语气逗趣地问我。我无法回答,决定装死到底,一动也不动地背对着鸟口装睡。
“哇哈哈,老师您别这样嘛。别担心,反正我们的杂志暂时也出不了啦。”
“出不了?”
我发出沙哑的声音。
“被我抓包了吧,您明明就听得到嘛。我刚才就知道您醒着罗。”
“你、你骗我。”
“可惜不是骗人的。”鸟口双眉低垂,大概以为这样看起来比较像丧气吧。
“——因为最近完全没有题材啊。我们杂志专写离奇事件,不像色情题材到处都有。”
“是吗——”
顿时卸下了肩上的重担。
“——所以不用写了吗?”
“您明明就还能说话嘛。夫人说您病得很严重,没办法开口呢。”
“是——事实啊。”
就算说明我的病况他也不懂。
“可是既然杂志不出了,应该就不需要稿子了吧?”
“又不是停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