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结束了六个咨询后,时间已过了五点。
从律师会馆到藤见法律事务所,坐公共汽车刚好三站的距离。植村回来时,正好是两位女事务员开始作回家准备的时候。
没人给自己倒茶。老板律师藤见泰造以雇用了植村为理由,减少了她俩冬季的奖金。
“钓到什么大家伙了吗?”
抛来这句老台词的,这次不是泰造,而是其儿子范夫。
其实范夫并无他意,只是受到了父亲口头禅的传染。他是在司法研修所时比植村早一期的学长,因为又是同乡的缘故,所以当植村在东京遭到失败时,是范夫邀请说“要不要回到家乡来一块儿干”。说是他父亲泰造满八十岁就会退休隐居,到时候希望植村成为与自己共同经营事务所的伙伴。范夫的提议对植村来说是求之不得。但实际到了事务所工作之后,才发现泰造分外意气轩昂,身子骨也非常结实,丝毫未见有何引退之意。“真对不起。总之我会想办法的。”范夫时不时地会表露这样的恳切之词。不过,照目前的状况看,在上个月刚满了八十一岁的泰造去世或者倒下之前,植村的打工仔律师生涯便将持续,已是毋庸置疑的了。
在植村将刚才的岛村康子一事告诉范夫时,坐在里面办公桌前的泰造伸长了脖子听着。他听力也不见衰退。
“呀,植村先生,你是说要替警察辩护吗?”
“不妥吗?”
经植村这么一反问,泰造便夸张地摆出了交叉两臂抱在胸前的姿势。
他并不是什么拥有左翼思想的人,不过是装出一副反权力的姿态罢了。他自以为如此这般地勉强做出一副深沉状便可以给手下的律师以某些启示。乡巴佬律师。植村在心里这么诅咒道,脑子里不由得闪现出从雅致的咖啡店露天平台望去可以尽收眼底的六本木事务所的种种镜头。明媚的阳光。脸蛋仅次于时装模特儿的事务员。订做的西服配以流行的领带。人们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若无其事地运作着上千万甚至于上亿日元的工作。
泰造的姿势还未见改变。想必此时他一定在脑子里敲打着计算器,盘算着究竟能赚取多少律师费。这个事务所的经营也绝不轻松。
植村说还有办理立遗嘱的工作便走出了事务所。其实跟顾客约好的是明天。他步行到车站后跳上了三十分钟才有一趟的电车,不知不觉间已经在朝家里赶。心里的焦躁转化成头痛,植村渴望许久都不曾有的睡个早觉。
“唉,到底怎么办呢?连一个像样的补习班都没有。”
一到家便被亚纪子唠叨的声音给捕住了。
“我觉得东京以外的地方还是不行,照这样下去,真实可进不了什么正规的大学啊。”
植村无言地换着衣服。
不过眼睛却在说:
那你自己过去又是怎么样的呢?
不过是现在谁都能进的三流大学,不学无术,是只疯狂地沉溺于竞选校园小姐。
我睡一会儿。扔下这句话,植村便朝卧室走去。亚纪子嘟嚷着目送植村进卧室。在这种时候明显拉下来的松弛的双下巴,让植村感觉到一种灼烧眼睛的痛楚。
从本质上来说,两人的关系既不是恋爱也不是结婚,应该是一种契约关系吧。律师的徽章与三届选美竞赛的奖杯,他们彼此都背弃了这份契约。植村懈怠了不断提供奢侈生活之责任,而亚纪子则放弃了其始终做一个美丽贤淑的妻子之义务。
植村钻进了被窝。
闭上眼睛却睡不着。躺下后太阳穴的疼痛反而加重了。
——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
对家里的感情一直都比较淡漠。当植村由村中学推荐终于如愿跨进了东京私立高中的校门时,没有学识的母亲或许是困惑大过喜悦吧。那以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