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睡衣让人一看便知是住院的病人。
“听说梅雨季已经结束了。”
她望着天空说道,脸上慢慢绽开温柔的微笑,随后她把目光移向我的左手。
“你是来看手的吗?”
“……骨折了。”
“怎么会这样呢?”
“在打工的地方和人家打架……”
她把手肘放在轮椅的扶手上,用手托着下巴,轻轻地笑了。
“原来是打架弄成骨折的啊……”
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笑,但这似乎让她的心情愉快起来。
“本来还想顺道探望在这里住院的朋友,可是后来却没有走进病房的勇气。”
她静静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想你那位朋友一定会很高兴的。”
然后我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风景。
突然,眼前的景致变得光彩四溢,天际的薄云开出一道缝隙,阳光从云缝中洒满大地,绿草和树木也彷佛为了祝福这个世界而变得挺拔了。
“天气真好呀!马上就是夏天了!”
她说道。耀眼的阳光使她眯着眼,我点了点头。
“……这天气教人心情舒畅,甚至快让我忘了昨天那个失去工作、跌入人生谷底的日子。”
“谷底?”
我向她吐露心声,我觉得自己的人生一无所有。她的表情出奇认真,努力地不漏掉我说的任何一个字。旁人看来,我们会像什么呢?一个坐在长椅上、左手缠着绷带的男人,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在明媚的午后促膝探讨着人生。
她对我说了一些打气的话,并对我露出鼓励的微笑,似乎是说“没问题,你一定可以的”。然后,她努力转动着轮椅,调整方向好让自己面对病房,从动作可以看出她还没有适应轮椅上的生活。她用纤弱的手腕转动车轮,显得非常吃力,我想去帮她,可是她说:“不要紧的,有护士呢!”
我朝她对面看去,一位护士正看着这边,好像是她让护士在我们谈话期间在那里等的。
“再见……”
她挥了挥手。
那段对话成了我们最后的交流。两星期后,她死了。
举行葬礼的那天下着雨,我和古寺到了她家门前,收好了黑伞,但伞架子已经插满了伞,所以只好把伞靠在鞋柜旁边。我们虽然撑了伞,不过肩膀还是湿了,这让我再次意识到我对伞的厌恶。
安放棺木的客厅里挂着黑白的幕帐,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的气味,我觉得整个房子都被雨声和香烛的烟雾包围,心里有些不舒服。许多穿着丧服的亲人和她的朋友都在遗照前哭泣,在那些人当中,大概不会有认识我和古寺的人吧!她的一生如此短暂,而我们只不过在当中更短暂的一瞬间和她说过话,我们的关系也仅此而已。
我一边烧香,一边在心里向清水道别。虽说是道别,然而我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关系,所以这种说法或许荒唐可笑。
是的,能够确切表示我俩关系的用词,应该就是“没有关系”。我只是因为住在附近才参加葬礼的,除此以外,我们之间并不存在着任何关联。
即使如此,我还是……如果此时有人读出我的心事,一定会露出疑惑的神情,百思不得其解吧!因为我心底有一种可怕的失落感。
“你还好吧?”
古寺摇了摇我的肩膀,可以想像我当时的脸色一定相当难看。
“……早点回去吧!”
我说着站了起来。此时,有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叫住我,回头一看,是清水的母亲。
“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她紧握着手帕,两眼红肿。
我们在客厅里面对面端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