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 8
“是他提议的。”一旦承认后,瑞枝的紧张似乎因而解除,露出了无牵无挂的笑容。“他说:‘对了,白蓝庄里有没有哪个女人是你很讨厌的?找她当替身,我不必为难,你又可以出一口怨气,一石二鸟。’我觉得是个好主意,就毫不犹豫地推荐了藤弥生。”
“你那么……讨厌弥生吗?”
“她是个惹人厌的女人。”瑞枝的口吻和对白正好相反,甚至有些怀念的味道在;她那从容的态度,与绞尽勇气对峙的铃完全不同。“她好像是生了什么病,重考一年才考上高知大学,却成天厚着脸皮说自己其实该上东京外语,好像和我们这些程度低的人沦落在一块儿非她所愿似的,开口闭口就是炫耀她那读庆应的哥哥。白鹿毛学姊是外县市出身的,或许不明白;但她就是那种依毕业学校制造派阀还得意洋洋的人。白痴,蠢女人!我以为她要是被男人捅个几下,应该会多少了解一点世事,治好她的公主病;但没想到药似乎下得太重,她竟然上吊自杀了。”
“你和浅钝才不是同类。”
一直勉力保持冷静语调的铃,声音终于产生了裂痕。她的脑髓彷佛裂开了一般,喷出滚烫的东西;那是这十年来未能对他人抱持的物事——“情感”。这十年来,她一直像个演员一样,只靠表情的变化来假装自己拥有喜怒哀乐,隐藏空洞的心灵;但现在不同,有股针对瑞枝的压倒性愤怒及憎恨往上冲。比起情感振幅的激烈程度,铃更惊愕于自己仍存有“情感”之事;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自己正逐渐找回一度失去的“爱”与相对的“恨”吗?为什么?不是应该再也无法取回了吗?
“置换”发生了——她与十年前的同一个“自己”再度交换了“能力”。多么惊人的偶然!另一个“自己”与现在的自己的利害关系再度超越时空而一致。她不知另一个“自己”为何甘愿放弃得来不易的“能力”,以求取回原先的“能力”;但自己对“激情”的渴望,显然是被眼前的紫苑瑞枝唤醒的。压倒性的憎恶对象;不,同时也是扭曲之爱的对象,就像“她”一样。没错,就像十年前忘却的“她”一样。两个对象的影像在铃的心中完全叠合,十五年前因盒中死鸽而被“她”掴掌痛骂的心伤再度燃烧,更增强了愤怒的冲动。
“你和他才不是同类,绝对不是。浅钝虽然扭曲,至少还留了点人情味,和你根本不相像!你啊,像龙胆。对,像你最讨厌的那个男人,像到恶心的地步;尤其是绝对不说土佐腔、从头到尾都使用标准国语的这一点,更是像到令人反胃!你们是不折不扣的同类!”
瑞枝正要反驳,视线却突然晃动,,受她影响,铃也回头望向背后的海晴。
海晴垂着头喃喃自语,抖动着那墙壁般的肩膀;铃原以为他在笑,没想到却是在哭泣。原先只是低声呜咽的海晴终于忍耐不住,竟不顾忌旁人的眼光,以巨熊咆哮似的声音嚎啕大哭起来。
“不、不要再说了,为……为什么……要把往生的人说得那么难听?”
“往生的人……”瑞枝曾亲眼目睹这个巨汉瞬间制服了互相残杀的龙胆及晃至,如今见他竟如幼儿般落泪,这股意料之外的落差让她有些口吃。“又、又不全都是好人。”
“当然,每个人都有见不得人的地方。或许弥生真的很惹人厌,过度炫耀成绩也的确很愚蠢,难怪她招来白眼;但是,或许对本人而言,这些看来蠢得可以的执着,是她无可取代的支柱啊!人就是这样,为了让自己站得住脚,便夸大自己的长处。对,看在别人眼里是贻笑大方,要是本人没自觉还变本加厉,更是教人不快至极,很愚蠢,让人不敢领教。但是我觉得,给她时间察觉自己的愚蠢,也是身为人应有的权利啊!假如本人没自觉,别人再怎么批评也没有意义。不给她时间去改,就因为觉得她碍眼,便不惜用暴力排除她;这种做法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