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皆平衡
特里特和古德胡一家共进晚餐还剩一天时间,这次聚会地点在古德胡家,斯特里特有时候把那地方想成是垃圾砌成的房子。眼下的谈话不是在汉德森医生的办公室进行的,而是在德里家乡医院一间不大的诊疗室。汉德森试图说服他放弃核磁共振检查,告诉他核磁共振成像不在他的保险范围之内,并说检查结果肯定会让他失望。可斯特里特坚持要做。
“不过什么,罗德?”
“肿瘤好像缩小了,而且你的肺部似乎清晰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结果。其他两位医生也从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更重要的是——这话就咱俩私下说说——核磁共振相关的技术人员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些技术人员都是我信得过的人。他们认为可能是机器本身出了故障。”
“不过,我倒是感觉良好,”斯特里特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求做这个检查的原因。那也是出了故障吗?”
“你还吐吗?”
“有过两三次,”斯特里特实话实说道,“不过,我认为是化疗反应。顺便说一下,我要求暂停化疗。”
罗德·汉德森蹙了蹙眉头。
“这样做很不明智。”
“一开始同意做化疗才是不明智的,我的朋友。你说,‘对不起,戴维,你死亡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你没机会说情人节快乐了,因此,我们要在剩下的时间里往你身体里下满毒。化疗的感觉很可能比我用从汤姆·古德胡垃圾填埋场找来的淤血给你注射还要糟糕。’当时我竟然像个傻子一样说,好吧。”
汉德森看起来有点生气。
“化疗是最后的、最大的希望——”
“别他妈的放屁了。”斯特里特一边说,一边温和地咧嘴笑笑。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这口气息一直沁人肺的底部,感觉好极了。
“癌症凶的时候,化疗并不适合病人,只会增加病人的痛苦。这么做,只是为了待到病人死的时候,医生和亲人对着棺材互相拥抱,说‘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
“这么说未免太刻薄了。”汉德森说,“你知道,这个病容易反复,知道吧?”
“你对肿瘤说去吧,”斯特里特说,“对再也不存在的肿瘤说去吧。”
汉德森看看斯特里特的影像,这些影像在诊疗室显示屏上以二十秒的间隔闪闪晃晃,叹了口气。影像显示良好,连斯特里特也知道,但是这些影像似乎让他的医生不开心。
“放松,罗德。”斯特里特轻轻地说,就像梅或者贾斯汀小时候丢了或弄坏心爱的玩具时他的口气。
“倒霉事会发生;有时,奇迹也会发生。这是我在《读者文摘》上面读到的。”
“根据我的经验,这种事情从没发生过。”汉德森拿起笔,敲敲斯特里特的病历资料,最近三个月,资料一下子多了很多。
“万事总有头一回。”斯特里特说道。
星期四晚上;夏日夜晚的黄昏时刻。
垂落的太阳把红彤彤、梦幻似的光芒照射到三块修剪精美、上水浇灌、风景如画的草坪上,汤姆·古德胡冒失地管它叫“旧式后院”。
斯特里特坐在天井里一张草坪椅子上面,听到詹妮和诺尔玛往洗碗机里装东西时碟子发出“啪啪”的声响和她们俩的笑声。
院子?这不是院子,是购物频道迷关于天堂的构想。
甚至还有个喷泉,喷泉中央站着个大理石做的孩童。不知什么原因,这光着屁股的胖娃娃(在撒尿,肯定)最让斯特里特感到光火。他肯定这是诺尔玛的主意——她重新回到大学里拿了个通识教育学位,捣鼓出这么个半吊子古典名堂——不过,在这儿,在美轮美奂的缅因州傍晚的落日余晖里,见到如此景色,而且知道它的存在正是汤姆垃圾垄断的结果……
说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