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天是好天气。白河庭园解除了封锁,池水平静无痕。这时还不到枫红时期,褪去绿色的树木形成一年当中最无趣的景象,但是从树叶间洒落的阳光很明亮,风神正嚼着清凉薄荷口味的口香糖。
我们事先商量好,要是有万一,大家就一起杀到伊达同学家热闹一下,而我负责查探清楚这地区比较好玩的艺文设施,岛崎则是想出几个难到极点、而答案奇蠢无比的谜题。然后,我们也说好,等工藤同学看够了,就尽快离开白河庭园,要设法制造好气氛,让工藤同学忘了那里。
但是到头来,这些准备全都派不上用场。工藤同学说,她只想和我们悠闲地坐着晒太阳。然后,她带了小小一束白花,说:“请告诉我亚纪子姐姐倒在哪里,我想去祭拜一下。”
我们没有任何人反对,没有人说“还是别去吧”。
“你带路吧。”岛崎对我说。我第一个迈开脚步,心里想着,原来这就是工藤同学最想做的事情之一。
她一定是真心想看看现场,而不是只有口头上说得好听而已。对于一个死后还给人留下不好的感受,并且实际上对她造成伤害的表姐,她心里所累积的感受,一定不是一个国一学生的语汇能够表达的,而她自己对此一定也感到无可奈何。因此才想试试亲自到现场这个方法。那束花,一半当然是为了亚纪子,但是剩下的一半,大概是为了工藤同学自己心里所受的伤吧。
命案发生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星期天的白河庭园已经恢复以往的热闹。我们混在许多开心出游的家庭、情侣和团体中,表现出结伴同行的中学生应该有的认真和开朗,走向命案晚上装饰着无数灯笼的“儿童广场”。
今天,有许多人在儿童广场从事休闲活动,就跟命案发生之前一样。发出欢乐叫声打羽毛球的人,坐在草地上的年轻情侣,架起画架专心作画的业余画家们,还有虽然是禁止、却还是牵狗来遛的人。
我指出事发地点所在的树木和树丛,工藤同学微微点头,往那里走去。她没有害怕畏缩的样子,走在最前面,只是在穿过广场时曾经回过头一次,确认我们是不是就在旁边。我觉得有点骄傲,更有点高兴。
越靠近那丛树丛,我也开始紧张起来。命案发生之后,我从来没想过会再来这里。那天晚上的事,到现在我依然记得一清二楚。我记得那时担任町会干部的叔叔紧紧抓住我时冰冷的手指,也记得躺在叔叔脚边的亚纪子身上盖的西装外套颜色。那是泛青的灰色,就和她死去的脸一样。
工藤同学毫不犹豫地向前走,越来越靠近树丛……越来越近,只剩一公尺……
这时候,我们突然听到窸窣声,有人从树丛灌木间站了起来,是个中年男子。当下,我想起那天晚上的叔叔。
工藤同学立刻向我们这边倒退,发出小小一声惊叫,花束从手中掉下去,两、三瓣花瓣掉了,飘落在草地上。
伊达同学也发出“咿”的叫声,那也许不算叫声,而是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我的心脏跳起来堵住喉咙,因而没有叫出来。岛崎则是当场像玩具兵一样,维持一只脚踏出去的姿势,就地定住。
从树丛里出现的中年男子,惊吓的程度比起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像要保护自己般双手挡在身前,眼睛睁得好大。
“啊,对不起。”
第一个出声说话的,是工藤同学。她的花掉落在脚边,一双圆睁的眼睛凝视着对方。
中年男子看看我们,又看看工藤同学,再看到从她手中掉落的花束,就这样一直看着。接着,他抬起目光,这次是看向工藤同学。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你是在这里被杀的死者的亲人吧?”他问工藤同学,声音很沙哑。听了他的声音,就知道他已不算中年,而比较接近老年。
他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