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当天晚上,彦次辗转不寐,瞪着天花板。同住一个房间的伙计,在一旁的被褥里看似很舒服地打鼾。
美津小姐不可能杀人。
源助的那一番话,在彦次的脑海里盘旋不去。彦次为了赶出那些话,最后只得拉上被子蒙住头。他很想当作从没听过那些话,很想忘得一干二净。
过了一会儿,他又自被子边露出眼睛。
好像有什么事。他觉得有件很重要的事梗在心里,可是却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事。
“妈的!”
彦次又蒙着被子。
第三大早上,他精神恍惚地在井边洗脸时,突然恍然大悟。
昨晚下了点雨。是暖和的春雨,地面有些泥泞。彦次趿拉的木屐屐齿也沾了软软的泥巴。
藤兵卫的木屐和衣袖沾着类似木屑的东西。
那姑娘——那个簌簌掉泪、双手合掌的姑娘,那姑娘离开后,地面上也有木屑。
彦次没有擅自展开行动。他深知自己一个人绝对无法找到只见过一面的那位姑娘。他改而造访回向院茂七,将自己所见所思都告诉茂七。
“也许藤兵卫老板自通町回家时,绕到那姑娘家,或绕到那姑娘工作的舖子。那么,那姑娘等于是最后一个看到生前的藤兵卫老板。我看到那姑娘时,觉得她好像有什么隐情。”
茂七今年五十,领捕棍有二十五年了。他听完彦次的话,抚摩已然全秃的头顶,喃喃自语:
“难道是木屐舖?”
“木屐?”
“你不是说闻到桐木香吗?再说,只有木屐,藤兵卫好像是每次都不知去哪儿亲自买来的。那是订做的。那男人是个彪形大汉嘛。”
“可是,不一定是木屐。也许是衣柜……”
“木屐和衣柜刨出来的木屑形状不一样。我看到藤兵卫的木屐时,马上就察觉到这件事,因为光从木屐舖前路过也会沾上木屑。”
茂七频频摸着光秃的头接着说:
“喂,你要是再遇见那姑娘,认得出来吗?”
彦次用力地点头。
之后,不到半个月,茂七带来消息。
“找到了?”
彦次不禁将手上的笊篱抛了出去。源助在他的小腿狠狠踢了一脚,接着说:
“快去吧。”
茂七带彦次前往日本桥本町大街,拐进巷子,站在一家小木屐舖前。
“订制鞋类”,雨水冲淡字迹的这个招牌,在舖前摇晃着。那是随处可见的租屋,看似会漏水的木板屋顶摇摇欲坠。即使如此,舖子门面还是打扫得很干净,在不妨碍行人的地方,并排放着两盆小菊花,为舖子增色。
虽说是木屐舖,但这儿不是小卖舖,而是专门为人订制,做好的商品似乎是批发到规模更大的木屐舖。
门一打开,眼前就是泥地工作场,排列着未完成的木屐,厚二寸五分、宽四寸的桐木木板,粗刨子,锯子,砥石粉等等,乍看之下杂乱无章,但工作起来很方便。
“对不起,有人在吗?”
里面传出回应茂七高呼的“是”一声。“请进。”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在清新的桐木香中,彦次和茂七交换了个眼色。
看到自舖子里出来的姑娘时,彦次马上就认出来了,正是那姑娘。
更令人吃惊的是,姑娘似乎也认出彦次。跟葬礼那天一样,姑娘凝视着彦次,接着将视线转向茂七。
“抱歉,打搅了。我是回向院的茂七。这位是……”
茂七的开场白还未说完,姑娘已先缓缓低首致意。她那动作,看似一切都心里有数。
“我叫阿园。”她的声音清晰,甚至有点凛然。“我正打算,如果头子你们不来,我就去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