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深夜——
必须早起的大野屋,半夜里大伙儿都睡得很沉,连清嗓子的声音都没有。住宿佣工虽有十人左右,但似乎没有鼾声过大或会磨牙的人,夜里总是平平稳稳,鸦雀无声地过去。
可是,立春刚过的那天半夜,在如常的寂静中,突然传来女人的惨叫。发出一声又一声、尖叫得几乎要扯破喉咙的显然是阿静。
美代吓得跳了起来,却因为太害怕,有一会儿连动也不敢动;她呼吸困难、双手颤抖。
阿母——阿母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在走廊上奔跑的脚步声,美代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爬出被褥,打开纸门冲出去,阿胜正好只手举着蜡烛,在走廊大踏步往这边靠近。
“小姐,回被窝去。”
阿胜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将美代推回房里,紧紧关上纸门。美代鼓着双颊,再度来到走廊。
可是,这回也遭到一名下女的阻止,根本无法接近双亲的房间,只断断续续听到阿静细微的声音,和长兵卫的说话声。
不久,阿胜举着冒油烟的蜡烛回来了。透过黑烟,她的表情显得十分僵硬。
“老板娘说她做梦了。”阿胜简洁地说道。“做了恶梦,所以不禁叫了出来。不用担心。”
“什么梦?”
令阿母那么害怕的到底是什么梦?要怎么样才能赶走那恶梦?美代心想。
“不知道。”阿胜答道。“先别管这个,小姐不快点睡不行。这个时间还睁着眼,小心看到怪东西。看,就在那里。”
阿胜如此恐吓,美代赶忙跳进被窝里。真是坏心眼。
翌日,美代偷偷看着一早就忙个不停的阿静,逮住机会扯着继母的袖子。
“怎么了?”
阿静和平素没两样,今天也很美——穿着美代暗自认为最适合阿母的红染衣服。
只是脸色好像有点苍白。
美代问她昨晚的梦——到底是什么让阿母那么害怕?
“唉!”阿静蹲下身子,双手搁在美代肩上说道:“原来美代这么担心。对不起。”
“没什么。我喜欢阿母嘛。”
美代话一出口便涨红了脸。
阿静微笑地凝望着美代一会儿,然后说“谢谢”。美代感到耳根子一阵热。
“阿母做的梦很可怕吗?是梦见鬼吗?还是有人在追阿母?”
阿静摇摇头说道:
“不是,不是那种梦。不是梦见可怕的东西。只是……”
阿静的眼神像是探看着深渊。
“会想起以前的事。梦里,我回到以前那非常穷、老是挨饿的时候。”
“阿母有过那种时候?”
“嗯,有。美代大概不知道那种滋味,不知道比较好。与其要尝那种滋味,还不如死掉比较好呢!”
阿静摸了一下美代的脸颊说“不要担心了”,然后走出起居室。屋里留下好闻的香味。因为阿静在袖口里放了香囊。
详细告诉美代有关阿静的梦的是父亲长兵卫。
虽然阿静那样说,但美代很想知道继母以前的艰苦。阿母到底吃过怎样的苦头呢?明明是那么漂亮又体贴的人。
美代对继母那份深深的关怀,似乎感动了长兵卫。他眯着眼,摸着下巴,如此告诉美代——
阿静生于板桥,是宿场町尽头一家小焊接舖的女儿,上面有五个兄弟姐妹,日子勉强能糊口;连米、味噌、酱油都无法一次买足,总是买当天的份,暂且度日——这是阿静当时的生活。
“你现在的阿母,在比你还小的时候就到处去做事了。有时捡柴,有时帮人打扫落叶,帮人汲水,只要是小孩子能做的,她都做了。可是,最有钱赚的,听说是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