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只是啊,让我再多唠叨一句。明知是鸡婆……算我多管闲事吧!”
“什么事呢?”
平四郎笑了笑。“领养孩子的事,别太过执着了。孩子是上天的恩赐,养子也一样。你那个治不好的针眼,”说着,指指右眼,“也许就是为领养孩子的事心情郁结,化成病发出来的。”
喜一一脸如梦初醒的表情,然后,沮丧地眨着眼微笑道:“是啊……也许大爷说的对。”
离开政五郎的荞麦面铺,平四郎绕到佐贺町的河合屋。平四郎好歹是主人的连襟,又是定町回,一露面掌柜的便大惊小怪,一个劲儿地劝他“里面坐”,好不容易才推却,并找了弓之助出来。
“前面的木户番开始卖瓮烤地瓜了,我买给你吃。”
“是姨爹自己想吃,拿我当幌子吧。”弓之助尽管嘴里这么说,仍兴冲冲地跟来。
“你刚才在做什么?”
“练习算盘。”
真乖,不愧是商人的孩子。
弓之助身着小纹萨摩的单衣窄袖和服,应该是父亲不穿的衣服改制的吧,但就一个孩子来说,是极好的衣物,再加上出类拔萃的脸蛋,惹得路上的妇女不分老幼频频回头。她们先是为弓之助的美吸引,接着便讶异于奉行所公役身边竟带着这样的孩子,心中不禁胡乱猜测:会不会是卖色拉客时被捕了?真可怜。
木户番的瓮烤地瓜不巧卖完,下一瓮得等上半个时辰,两人大叹可惜。平四郎改买麦芽糖给弓之助。看弓之助乐不可支的模样,平四郎脑海一角闪过一个念头:他果然还是个孩子,要懂男女情爱太早了。
或许是听到喜一想领养孩子,平四郎也蓦地想起要弓之助继承井筒家的事。这事儿还没有定论,但弓之助的双亲与平四郎的细君都很起劲,平四郎也乐见其成。只是,考量到究竟是成为商人,还是屈居于三十俵二人扶持的小官吏,对这孩子才是最幸福的,平四郎便犹豫不决。别人的事说得好听,什么“孩子是上天的恩赐”,轮到自己时却大为苦恼。人就是如此任性。
在长椅上并肩坐下后,平四郎将阿峰的事讲给弓之助听。
弓之助乐滋滋地含着麦芽糖,一边嘴角露出棒子,口齿不清地问道:“那么,依阿峰目前的作法,口碑愈响亮,赔得愈多?”
平四郎从弓之助嘴里取出麦芽糖。
“对。而且打响口碑后,该在什么时候改回市价,时机很难抓。”
一开始能便宜买到好东西,之后回到正规价钱时,顾客会觉得平白吃了大亏。这是人性,处理不当的话,反而会流失客群。
“一定是明知故犯,但……”弓之助转动着麦芽糖,“无论如何,都不是懂生意的人会做的事。”
“嗯,我也这么想。”
虽是从丈夫那儿抢来的财产,但既然不是聚宝盆,便有用尽的一天。
“这个叫阿峰的人,会不会打一开始就没考虑到这家小菜馆的将来?”
平四郎扬起乱糟糟的眉毛。
“什么意思?”
“她想闯出名号,是要借此找人,而且希望能尽快找到。啊,这是乱猜的。”
不过,弓之助的乱猜经常猜对。
“找人?”
“正确地说,不是找,而是想让对方来找她。为此不管做什么都好,只要打响名声,人家便很容易找到了吧?”
平四郎看着弓之助。这形状漂亮的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什么?唯一能肯定的是,绝非麦芽糖。
“我想,那个人一定熟知阿峰的手艺,再不然就是与先前她和丈夫开的外烩铺有关。姨爹,她的菜您吃过不少吧?”
“嗯,对。”
“其中是不是有些难得一见的菜色?